林保的尸体被停在了大帐之中,整个水师包括和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军赵珣、高剑离等人把大帐围了个水泄不通。
出了事,那肯定是要找原因的,林保及水师的各种细节上的错误被完全忽略了,身为太皇太后的谢道清理所当然地成了罪魁祸。
黑暗中有人开始破口大骂,“谢家因这老媪三代封王,福佑宗族无数。身为太皇太后不思尽忠殉国,却携帝开城而降,苟延残喘与鞑虏之手。今日又害大都督身陷险境以身殉国。如此厚颜无耻、祸国殃民之人,苍天为何不收了她去!贼老媪,你有何面目去九泉之下!”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换做平常军营里的一干校尉都得跳出来搜查抓人,可此时没有人出声喝骂,连钱俊也只是坐在那里一言不。
钱俊心中只觉得有点堵,这莫名其妙跑来一个老媪,一句话,就断送了一位将军的性命,这算什么事情!
兔死狐悲,钱俊的胸口越地堵了起来,他站起身走到帐外,对着天空忽然高声叫道:
“悲哉惶惶,昊天罔极!”
“悲哉惶惶,昊天罔极!”
“悲哉惶惶,昊天罔极!”
……
整个大都东侧渐渐地响起了整齐划一的叫喊声,这声音中包含着悲痛与无奈,从城东一直传遍四野。
这些将士不光是为林保难过,更为自己而悲痛。
大营之中的文天祥正听着坐在上的谢道清絮絮叨叨、夹缠不清、逻辑混乱的言语,而他对面的赵显眼观鼻、鼻观心坐在那里似乎并不受任何影响。
文天祥只觉得头疼,这位太皇太后虽然面容憔悴了许多,但文天祥终究是认得的。对面的赵显,当时只是个孩子,过了那么些年自然是认不得了,可谢道清说他是赵显那总也是无误的。
林保死了,死得莫名其妙,死得毫无价值,风中传来的隐约呼喊声让文天祥如坐针毡。他想安排谢道清和赵显去休息,自己好让人去安抚一下水师的将士,可上的谢道清似乎有讲不完的话。
东一句西一句,一会是理宗,一会是度宗,一会又变成鞑虏的食物粗粝,谢道清很兴奋,像个多年未见子孙的乡野老媪。
她终于获得了自由,见到了大宋的官员,而这个又恰巧是她认得的当年的状元郎文天祥。
可讲着讲着这老太太听到了那依稀传来的呼喊声,“外面在喊的甚?”
“今日营救德佑之时,水师的都督林保不幸中了埋伏,已经以身殉国了。”文天祥连忙应道,“士卒们正在悼念他。”
谢道清的面色变得阴沉,“悲哉惶惶,昊天罔极。这是话里有话啊!”
文天祥连忙摆手,“士卒们断不至于如此,太皇太后误会了。”
“误会了那是最好了。”此刻的谢道清又变得威严了起来,“那林保出身微末,我见他时便觉得无将帅之风。今日这战事都结束了竟然还会死在万军之中,真是不知所谓。这样吧,让官家追封他个横行官,也算不枉他报效我赵家一场。”
谢道清转脸望向赵显,“官家以为如何?”
文天祥整个人都麻了。
注:昊天罔极可以做两种解释,其一,像天一样无边无际;其二,苍天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