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注意便现了不同,就在熙禾提笔的时候,胤禛状似不经意实则很明显的将书拿回了原位,甚至还拿出另一本将它盖住,似在遮掩什么痕迹。
这不得不让熙禾多想,若一本普通的游记何至于此!
面上一切如常的与胤禛闲话家常,但脑海里已然是回忆起了刚刚浅看的几页内容,除了两悼念亡妻的诗句外状似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熙禾却猛地回想起其上的注释和体会。
不同于胤禛平日里惯用的楷书,而是秀丽的簪花小楷,两种字体有三分神似的风骨、结构也有几分相同,熙禾本想着可能是佟佳皇后或是温宪公主的手笔,但现在想来,却极有可能是乌拉那拉·柔则的手笔。
这么一想便十分通顺,乌拉那拉氏的遗物内自然会有胤禛悼念亡妻时情之所至写下的诗句,毕竟这位可是当年的真爱,让胤禛热血上头执意深情娶回来的嫡福晋元妻。
所以在现熙禾误打误撞后才会趁机拿回去,估计是担心她疑心,也是不想两人之间有隔阂。
想明白后,熙禾这栓塞的心思总算通顺了些,毕竟允嫁之前她便知道这些往事,也预料到会有这么一遭,活人总是争不过死人,更何况,还是一个经过不断美化而趋近完美的形象。
那是胤禛的年少轻狂、是他的少年慕艾、是他不可说的深夜绮梦、也是在他一穷二白便相携相伴的妻子,若是不思念才是有异,有血有肉、身负七情六欲的怀念实属正常······
所以~~
才要煞费苦心的将她从心中连根拔起、不留一丝一毫的痕迹,以一场惨烈遮盖住岁月悠长下的另一件惨烈,如此才能真正的高枕无忧,再不让任何人借乌拉那拉·柔则的半分光芒。
眼底划过暗芒,熙禾轻轻拿起绣帕抿了抿刚饮过参茶的嘴角······
“前日里看禛郎腰间的香囊都有些陈旧了,这是我精心调香过的香囊,保证还能戴一年。”
熙禾将手中的靛青香囊递到胤禛面前,后者立刻从善如流的将腰间旧香囊摘下,配合着熙禾的动作将新香囊带在腰间。
靛青色的云锦裁成桃形、精美的云纹以暗色丝线夹杂金线刺绣而上,针脚密实、制作精美,还是熙禾的好手艺,拿在手里闻便是与熙禾十分相似的淡香,安心凝神不失清甜,如今与龙涎香并驾齐驱,已是胤禛最喜爱的味道。
自来男子腰间的香囊便有着特殊地位,更遑论胤禛这位天潢贵胄,无数的后院女子想让他佩戴上自己制作的香囊以表情谊,什么龙纹、祥云纹饰、柳叶合心、鸳鸯花色、并蒂菡萏,各种花样应有尽有。
但胤禛挑剔,自成婚后便只带着妻子的手艺,当年是柔则、现在是熙禾,便是珍惜柔则手艺,不敢时时佩戴却也精心呵护,只佩戴绣房绣娘的手艺,既可以说是一碗水端平,又可以说是性格挑剔。
毕竟,任是她再女红精湛的的女子都比不过以此为生的绣娘,哪里还用他纡尊降贵的配带上这些女儿家心意。
可以很负责任的说,在爱新觉罗·胤禛的心里,后院中的女子只分为两种——真心喜爱的妻子和其他女子!
之前新婚后熙禾便给胤禛绣了好几个荷包,但随后便是孕期与各种事务,对于这些事熙禾不免倦怠,所以只能劳烦金尊玉贵的雍亲王日日带着有些旧的荷包四处行走。
如今,熙禾日日被圈在同心苑中,便有了时间来付出行动,所以,时隔半年雍亲王终于又有了新荷包,真是让人感慨。
既有了新的,自然就不需要旧的,但熙禾亲手缝制的荷包意义重大,自然不能随便处理,所以,苏培盛便十分自然的将之拿到一边的柜子旁,从中拿出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将荷包放入其中,连下坠的络子都手法熟练的捋顺了才放好,显然,这已是极为熟练。
这一番模样也引起了熙禾注意,于是,等着苏培盛将荷包放置好,顺便又将其他物品摆放好想要关上盒子时就对上了熙禾好奇的目光。
一双清澄澄的美目跃跃欲试的看着手中的盒子,让想起其中物品的苏培盛下意识的变了脸色,如今的他还不是日后喜怒不形于色的御前大总管,这一番变故自然让熙禾抓个正着。
“卿卿,我那新得了一个快雪时晴帖,你不是一向喜欢二王的字帖,今日正好可以好好品鉴品鉴。”
眼见着熙禾离苏培盛越来越近,脸色似也察觉到什么,想起熙禾平日里便因孕期而多变的情绪胤禛立刻出声,试图将熙禾引回来,说多不如做多,胤禛索性上前拥着熙禾想要将她带回榻上。
但一瞬间,胤禛便对上了熙禾那双含霜映雪的眸子,其中的了然和泫然欲泣顿时让胤禛酸软了心肠,整颗心仿佛被紧紧一捏,随即便是更加深重的惊慌。
想想刚刚到那本游记,胤禛自然记得其中有什么,又是谁的书,卿卿自来聪慧不下于男子,胤禛转念便明白熙禾已然知道了一切。
于是,这一双伸出的手便只能尴尬的停留在原地~~
“站住!”
一声轻喝将本来想偷偷溜走的苏培盛定死在原地,熙禾深深的吐了一口气,右手不自觉轻抚向肚子走向这个能解释更多的精致盒子。
“我不喜欺瞒。”
恰似莺啼的声音没有了平日里的清脆婉转,仿佛带着北风夹杂刀刃冷冷的沁入心里,熙禾斜睨着苏培盛这还算忠心的奴才,后者万分为难的抱着盒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求救的眼神递给似乎和自己一样被钉在原地的主子爷,可惜,已经在头脑风暴希望能好好处理的胤禛没有分他半分眼神。
虽是无根之人,但夹杂在后院女眷大染缸的苏培盛自然也知道自己捧着的对于福晋来说是多么要紧的东西,可见的,福晋如今可还怀着孕呢,这要是出了丁点事,他苏培盛多少个脑袋都不够赔的。
但无奈,他只是一个奴才,所以只能任由主子将这件精美的檀木盒子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