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红了半边天幕的焰光在消褪,火苗熄灭时扬起的烟尘水汽登场,原本清澈明净的星空,仿佛披上了一层薄纱,残破的定辽城夜色迷蒙,连带着大战过后的人心也变得茫然了。
精灵少女穿着遮雨的毛纺斗篷,不合身的宽大衣物将她衬托得像个湿透的雏鸟,小小的,毛多肉少。
雨水冲洗掉阿洛缇面上的尘土,湿漉漉的朱黏在腮边,娇嫩的脸庞在暗中白得光。
仇龙犹豫的时间很短,他伸手拢了拢少女斗篷的领口,冰寒的手指触到了温热的皮肤,阿洛缇打了个激灵,她朝着魔像微微一撇嘴角,权当是笑了一下。
“永歌小姐,赶快跟大家一起避雨取暖,还有许多伤员需要救治,战场上的尸骸也要收殓,不然会引起疫病流行。”仇龙用心灵沟通道。
“敌龙者,我们暂时安全了么,战斗已经结束了吧?”阿洛缇尚没能从紧张中彻底放松,依旧疑虑浓重。
敌人突袭了位于战线后方的州府重城,人群心底的安全感被打了个粉碎,像少女这般轻易不会放下警惕的状态还算正常,仇龙暗想,等到明天城里怕是会多上一批惊弓之鸟,除了故土难离的贫苦精灵,出现殷实富户构成的逃难群体都不奇怪。
“你可以好好休息了。”仇龙的回话让少女觉得很踏实,可看到魔像转身走向他处,阿洛缇的心旋即又提起来。
“那你呢?”少女听出来幽灵有话没说完。
“属于我的战斗没有结束,这些还不够。”这话中的“我”字音仇龙咬得很重,“镰月”构装手中的大剑有意无意的指向街道。
阿洛缇先见到的是那一堆混血精灵的尸骸残渣,尔后,是“别离”剑尖隔空虚指的三具护教军遗骨。
他竟然想追上地底精灵,同护教军再次交手!
读懂仇龙暗示的阿洛缇一时语塞,不知道该用疯狂还是勇猛来形容仇龙,后者总是一再突破她对战士这个概念的认知。
这回换成是精灵少女想劝阻幽灵了,她还没开口,仇龙颇有默契先解释道,“那个女人的‘驱逐术’不会对我奏效第二次,我有九成的把握能回来。”
“镰月”构装头也没回,只留给阿洛缇一个果断的背影,幽灵的语气有种罕见的不耐,隐藏着迫切,阻敌时仇龙嫌时间流逝得太慢,现在决定要追击护教军,他又觉得时间过得太快。
精灵少女熟知仇龙“未虑胜,先虑败”的思维模式,她得到了毫无保留的传授,且初学乍练,认为该战略颇为保守。
但正因为战斗前对失败的可能性,与应对失败的方案有周全的考量,面临具备回旋余地的局势,仇龙往往会给出极为大胆的抉择。
所以,仇龙说成功撤退的几率高达九成,对幽灵判断比较信服的少女,自然再无挽留的说辞和理由,她甚至没有询问对方的战术目标。
阿洛缇想跟仇龙说点与作战不相干的话,可她又把这些话咽了回去,少女似乎觉得那样只会显现自己的软弱。
魔像排开人群,找到了被民兵们看押在后方伊梵娜·影纱,地底的女精灵虽然被捆住了手脚蜷坐在地,但看见仇龙时仍是副恭敬逢迎的神情。
“镰月”构装中未传出只言片语,冷硬的机械手臂直接掐住了真精灵女性的喉咙,陡然将其举过头顶。
伊梵娜讨好的谄笑凝固在了脸上,整个凹凸有致的身体都悬在了半空,如同被捏紧七寸的蛇般挣扎扭动,可越挣扎,肌肉消耗的氧气就越多,她就越需要呼吸。
窒息的痛楚很快让伊梵娜姣好的五官变形,挤作一团好似分泌着汁液的古怪肉瘤。
一旁的民兵看守们固然痛恨地底精灵的恶行,可魔像粗暴的扼杀动作,还是令他们产生了一丝同情,真精灵女性那纤细秀气的脖子支撑着全身的重量,仿佛随时会折断在“镰月”构装铁钳样的手中。
绳索的绑缚使得伊梵娜手脚无法伸展,像个丑陋的毛虫般剧烈蠕动,仇龙的手臂很稳,晃也不晃,钉死了真精灵的呼吸通道。
残酷的景象没有让旁观的民兵觉得快慰,只尝出了绝望。
有个别心肠柔软的纯血精灵,想请大盗先生给敌人一个痛快,尚未来得及张嘴,伊梵娜身上的绳索忽地绷断了,断口有明显切割过的痕迹。
此时民兵们心中俱是一凛,才现眼皮底下的敌人不知用什么利器将绳索割断了一半,倘若掉以轻心,负责看守的自己随时可能送命。
没有人再想为真精灵求情了,绳索断开的瞬间,她的四肢如同绽放的花瓣般展开,但这勃的生命力仅仅持续了一息,就迅凋零,无力的缓缓垂下。
伊梵娜眼前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双眸妩媚不再,翻着眼白,涕泪横流,各种知觉一一与大脑断开,维系意识存在的只剩下窒息感,她的肺叶抱着最后的希望努力扩张。
须臾间,浑浊的空气冲进了真精灵的气管,“镰月”构装的五指在死亡到来前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