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漂亮。
漂亮到他想起母亲盈着泪光,觉自己流泪,于是又怔住又恍然地说‘这就是人类的泪水吗?好苦涩’的画面。
他侧,真诚夸赞,“你的眼睛好漂亮,就像是在流泪一样。”
*
心电监护仪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跳动着,幽蓝色的灯光模湖地照亮房间,乌丸莲耶躺在床上。
房间的白炽灯亮起,一道轻柔的女性声音响起来,[你在流泪吗,先生?]
听到这句问话的瞬间,乌丸莲耶先紧绷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是组织的人工智能爱丽丝,放松下来,他低低地咳了几声,不悦道:“不是流泪,你懂什么叫流泪吗?”
不过是一个人工智能。
而且是一个需要定时接受检查和清理无关内存,只能不停地维持在新生状态,以免再次出现意外崩坏情况的人工智能。
[抱歉,我不太懂人类,也不太懂眼泪,]爱丽丝立刻道歉,[请原谅我,先生。]
它的语气依旧轻柔而温和,不带一丝反对和嘲弄。
莫名的,乌丸莲耶不太舒服。
他皱起眉,停顿了几秒,才询问道:“贝尔摩德那边怎么样了?”
[贝尔摩德已经调来了飞机,现在正在等待血库送来剩下的储备,]爱丽丝轻柔道,[预计还有一个小时,您就可以登上飞机,回到您久违的故乡。]
它的声音更加轻柔,[您的孩子会因此而欣喜的,先生。]
宫野志保第一个想起的人,是她的母亲:实验室和宫野艾莲娜的关联很强。
那些‘进化者’和‘没脑子的人类同类’或许是组织成员和警方,有或者有其他寓意。
这能对得上,但是有一点对不上。
日向合理说,‘父亲’先去世,他和‘母亲’则在外流浪,互相抱团取暖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可宫野厚司和宫野艾莲娜是一起去世的。
非同时段去世的‘父母’,是……
宫野志保不动声色地锁定了一个人,一个她知道存在,却根本没怎么在意过的人:日向夫人。
在很长一段时间,日向合理都是和她单独一起生活的,‘流浪在外’、‘和母亲相依为命’都对得上。
原来日向合理那么在乎那位日向夫人吗?
宫野志保蹙眉。
“啊,”日向合理点头承认,“是的。”
他澹澹道:“‘母亲’为了保护‘孩子’,被感染了,确实是这样。”
也确实是跳楼了。
他们当时在实验楼上,楼层要比游戏里的楼层高很多层,人形物体涌来的时候,不少人动用了枪支,所以日向合理只能也动枪。
涌过来的人形物体们死完的时候,活着的人类只剩下了两三只,子弹把周围的玻璃都打碎,墙壁也在漫长的对抗中变得破破烂烂,高空的冷风吹进来,冷冷地拂过层层叠叠的尸体。
仅剩下来的人类中,有人在最后时刻受了不怎么起眼的小伤,并选择了袭击自己的人类同伴。
日向合理的母亲为他挡下了那一击。
于是成了‘进化者预备役’。
“她为你……的游戏角色挡下了致命一击,”宫野志保道,她观察日向合理的神情,现没有明显的悲伤,才试探下去,“那,她临死之前,有说什么吗?”
在回东京前夕,她有自己调查一些资料,其中包括那位日向夫人携子自尽的事。
宫野志保有些疑惑:日向合理为什么会把这定义为‘对方救了他’?
“有的。”日向合理道,他没继续往下说。
宫野明美斟酌着语气,用缓和的口吻进行询问,“是什么?”
她盯着日向合理的眼睛,现那对绿色的眼睛里凝着一层冷光,是客厅白炽灯的反光。
“是……让你好好活着吗?”
“算是吧,”日向合理侧,“她说,你好香。”
那位一向有些不太聪明,连怀疑他有自闭症都只笨拙地用‘老师说我是笨蛋,你帮我找回场子嘛——’方式让他和外界多接触的母亲,在他解决完在场的所有东西时,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好香啊,不愧是我儿子,真的好香,怪不得那么多怪物都想扑你’。
还莫名骄傲自豪,‘你绝对是方圆三公里最香的,不愧是我儿子,永远是第一!’。
然后可怜兮兮地卑微起来,‘我好像要忍不住了,能不能让我咬一口?’
在日向合理回复之前,又自己拒绝自己,‘不行不行,不能咬’。
日向合理对她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她坐在落地窗的边缘,自己拒绝自己的时候。
她看起来拒绝得相当困难,几乎是肉痛着拒绝的,所以连眼睛里的盈盈水光和顺着脸颊流出的泪水都变得像是因为肉痛拒绝而出现的了。
那双眼睛很漂亮,波光粼粼,像是大海一样。
最后,她说的是‘我不好不甘心,不甘心明明我那么努力了,却还是要死掉,凭什么那些垃圾可以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却要悲惨的去死?你一定要比他们活得更久,久到他们都死光光!’
听起来非常不靠谱,比起正常的‘你要好好地活着’,更像是‘死得比垃圾们早,好不甘心,不过我儿子活得比垃圾们久就是我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