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舒爱国带着孩子跟楚榆一起去市里看楚楚,楚榆后车座拖了三百斤夜明砂,舒爱国的牛车还装了一千两百斤,都是楚湘几人铲回来的。
“二舅,这能行吗?”
“这有啥?交公粮时两三千斤都拉过,牛拉不动,二舅就在后头推,肯定帮你把夜明砂拉到德阳!”
一千五百斤夜明砂,就算克扣她一两百斤,也有四十块钱的利润,果然,这年头运输工具决定收入高低,自行车不如牛车、牛车不如货车、货车不如火车,家里要是有牛车,楚榆也不用每天骑着自行车往返德阳送货了。
一行人到中药收购站时才早上七点。
天大地大赚钱最大,就算小汪对她有意见,可她行得正坐得端,又没得罪过谁,卖夜明砂是跟政府中药站做生意,又不是赚他小汪家的钱!
总不能因为小汪这么个不相干的人,就让她放弃大好的赚钱机会吧!
该卖还是得卖,至于中药收购站克不克扣她,就全凭良心了。
让楚榆意外的是,今天小汪并不在,他那两个同事见楚榆照常过来,神色微妙,心里更笃定这女人不简单。寻常乡下女人,得罪了中药站的过秤员,多少都会战战兢兢,怕下次来被人刁难,要么直接被吓得不敢来,楚榆倒好,大模大样走进来,仿佛那天的事没有生过。
这气魄这胆量,说不定真能撺掇男人去站长那告状去了,一时间都战战兢兢的。
“总共一千五百零三斤。”俩人表情尴尬。
楚榆神色更为微妙,一千五百零三斤?麻袋没有重量?水分的重量不去掉?不照常克扣点做好处费?
陡然连三斤都算上,让她这看人脸色吃饭的平头老百姓,受宠若惊啊!
“帮我开单吧!”
俩人火开单,那架势简直跟送瘟神似的。
楚榆走出收购站大门时,都还有些回不过神,今天这钱未免太好赚了点,没有任何波折,就把四十五块钱赚到手了,容易到让她觉得不真实。
去医院的路上路上,楚榆给邓芳萍介绍德阳的情况。
邓芳萍四年前来过德阳一次,是为了帮大队买种子,四年前德阳市区根本没人摆摊,也没有任何铺子,只有几家国营商店。
没想到短短四年时间,德阳整个大变样,街上随处可见摆摊卖菜的小商贩,早点店、炒菜店、杂货店、五金店什么都有,且家家都不愁客源,这一点从老板的脸色就能看出来。
生意好,老板心情好,干什么都笑嘻嘻的,哪怕是卖红薯的阿伯,精神状态都跟地里刨食的乡下人不一样,一种叫“希望”的东西出现在了他们的脸上。
邓芳萍大受触动,她感受到了时代在向前流动,而她作为这长河中不起眼的砂砾,想要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就得像楚榆说的那样,干个体户赚钱!
丢人怎么了?能赚钱就行!
这世界上只有一种病,那就是穷病!
人穷就叫人瞧不起,靠种地什么时候才能家致富?舒爱国养鹌鹑,她卖肉夹馍,夫妻俩劲往一处使,迟早能盖上气派的大瓦房,叫舒建党夫妻俩再也不敢瞧不起他们!
“咱就搞个这样的小推车,随时推着走,走到哪卖到哪,早上在制药厂,中午去医院,晚上德中放学,咱就去学校门口卖。”邓芳萍描绘着梦想中的蓝图。
舒爱国听了一耳朵,这才知道外甥女和老婆谋划着卖肉夹馍,就算他这个一家之主没啥家庭地位,可这事怎么着也该告诉他一声吧?
“来德阳做买卖?”
舒爱国愿意养鹌鹑不假,却也奉行农村人“看家守室”过日子那一套,做买卖得在家附近做才行,德阳到底远了点。
舒爱国养着鹌鹑再种地带孩子,总有忙不过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