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罗衣子义都睡了,子伦一个人到甲板上站着吹下夜风,船还在行进,月朗星稀,江岸零零星星灯火,显得冷清又孤独,犹如现在的自己。
夜已深了,想起这次苏杭之行,子伦心情格外沉重。
到了苏州,子伦将子义交给浩然,自己独自去寻一个人,按照拿到的地址,辗转几天才找到。
苏北偏远的农村,泥土搭的房子,摇摇欲坠,里面住着一个女子,黑瘦得厉害,还在不停咳嗽,她是大小姐子俏的奶妈郝姨,年龄只有三十多岁,看上去却像六十岁的老妪,不复几年前的光鲜模样。
郝姨看到门外站着的子伦,脸色大变,子伦笑“郝姨,你就不请我进去坐坐。”那女人瞪着眼,对子伦吼道“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你走,你快点走。”子伦不以为意,径直进到那个像窝棚的房子,房子外面虽然破败,里面倒还是干净,子伦随手拖了个凳子坐了下来,说“郝姨,你过得不好嘛,我以为,你那么向着太太,她当初借口赶你走,肯定会多给你一些钱财傍身,不枉你那些年替她打打杀杀嘛。”郝姨横眉冷对“我愿意,怎么着,三少爷,羡慕啊。”子伦笑着说“我啊,一点也不羡慕你,你知道的,我很恨你,恨你逼得我走投无路,恨你差点弄死了子义,不过呢,看到今天你这结局,我突然就不恨了。”郝姨说“难为三少爷,跑这么远就只为跟我说这个。”听到她话里的尖刻,子伦不以为意,他缓缓道“不止哦,找你,我可费了好大功夫,想不想听故事,我可以讲给你听听。”郝姨说“我都是被邓公馆赶出来的人,对以前的事不感兴趣。”子伦笑“邓家大小姐子俏,啧啧啧,郝姨你想不想听,你可是她的奶……娘哦。”郝姨说“大小姐自有老爷夫人疼爱,她过得好,让三少爷嫉妒了,还专门跑这么远讲给我老婆子听。”子伦站起了身子,哈哈大笑“夫人?你的夫人,在你离开的第二年迷上了大烟,被老爷送到某个地方关起来了,那个地方郝姨你应该知道,对不?听说你家男人就是你弄到那里的。还有三姨娘生了个千金,大小姐嘛……”郝姨好生紧张“大小姐,怎么了?”子伦不理她,转身准备往外走,郝姨一下子跪在地上,抓住了子伦的裤脚“三少爷,行行好,我照顾大小姐十来年,真心舍不得她,请您告诉我,大小姐她怎样了?”
子伦坐了下来,不再吭声,似笑非笑看着郝姨,郝姨已经失去了刚才的嚣张,小心谨慎了许多“三少爷,你说三姨娘有了孩子,老爷才对大小姐不好的吗?那三姨娘怎么可能有孩子呢,那肯定不是老爷的孩子,当年……”郝姨捂住了嘴。
子伦冷冷一笑,从怀中拿出一袋大洋,往桌上一放“我知道子俏是你的女儿,她现在府里舒服着呢,不过,我既知道了,自是有了人证物证,只要我一句话,你说老爷会对她怎样?”郝姨惊得抬起头来,当年她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没想到被三少爷拿住把柄。子伦继续说“老爷现在在给子俏挑女婿,都是从江城大户人家家里挑,我不问,你自己说,说得我满意了,这袋大洋给你,你家女儿的事,她不惹我,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道的,如果你讲的话让我查出有隐瞒或栽赃的,我会告诉老爷,你是见到过老爷的手段的,你猜他会怎样对你和你的宝贝女儿。”
郝姨跪在地上不停地讲,其间的龌龊让子伦差点咬碎了牙,子伦从小屋子出来时,他低下头对郝姨轻轻地说“二少爷子德,和别人打赌输了,大小姐十四岁的那年,被她哥哥送上了别人的床,十五岁的时候大小姐怀孕,怕被别人知道,叫絮儿在外面找郎中开了虎狼药打胎,伤了身子,以后应该怀不上孩子了。”
子伦走了好远,还听到郝姨在哭。
子伦坐在回程的马车上,泪流满面“娘,你好傻啊。”
想起那天郝姨后面讲的那些事,子伦闭上了眼,深深吐出一口浊气,从怀里掏出一支烟,点燃,夜色中,他的背影好生孤单。
罗衣睡了一整天,半夜醒来,探头往下看,子伦床上没人“这么晚了,大少爷到哪里去了,怎么还不睡觉?”罗衣上了厕所回来,子伦仍然没回,她有些担心,就摸索着去找子伦。
刚到达甲板,看到船头子伦孤独的背影,罗衣有点心疼“三少爷从旅行回来就很不开心。”罗衣知道主子的事,她最好不要过问,不管子伦说多少遍,说她是他的人,罗衣都不相信,但是看到子伦落寞的背影,她还是慢慢地走了过去“三少爷,夜深了,回去睡吧。”子伦回头,看到罗衣,突然笑了,他真的很难过,看到罗衣,好像有了一些慰藉。
子伦伸过手,将罗衣拉了过来,从背后抱着她,低着头,将下巴搁在罗衣的头顶上“罗衣,别动,让我抱抱,一会就好。”罗衣觉察到三少爷情绪不对,她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他既然说抱着自己让他好过一点,那就让他抱抱吧。
子伦抱着罗衣,眼泪滴落到罗衣的头顶,他在轻轻抽泣,其实他也只是个孩子,他也需要人疼,需要人爱,可是这世间,人情淡薄,世事沧桑,他小小肩膀承受了太多的重负,也会痛,也会累,无人诉说
子伦也没有想到,小小的罗衣,却给了他依靠,给了他泄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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