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伦从小是跟着外公外婆长大。
外公是晚清进士,在民国经济部门任职,外婆是大家小姐,两人相亲认识,一辈子相亲相爱,只有子伦娘亲芙蓉一个女儿,千娇百宠长大,唯没有教她人间险恶。
十六岁的芙蓉在女校上学,有天放学,芙蓉回来,挽着她爹的胳膊“爹爹,女儿有话跟你讲。”老来得女,芙蓉爹将女儿视为掌上明珠“说吧,乖女,又想从爹这里要什么?”芙蓉翘着嘴“爹,我给你带个人回来。”
芙蓉第一次将邓鹏飞(子伦父亲)带回家的时候,芙蓉妈还是很满意的,吃了餐饭,父母皆改变了主意。
邓家虽说名门,但是邓鹏飞早已结婚,还有两子,芙蓉父母说什么也不同意。芙蓉不吃不喝,以死相逼,以前父母都由她,这次怎么也不松口。
芙蓉任性,被爱冲昏头脑,留下一封断绝父女关系的信,趁夜出逃,再次回来时,已经是大腹便便,生米已做成熟饭。
芙蓉爹气得住院,赶她出门,仍不知悔改,百般抱怨,指责父母只爱自己,从来不理解她,如果真正爱她,就会接纳她的一切。
子伦出生后,芙蓉手忙脚乱,抱着子伦回来求助,跪地认错,求父母原谅。
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女儿呀,两老心软,帮着带着子伦。
没有了子伦的羁绊,芙蓉与邓鹏飞双宿双栖,恩恩爱爱。
子伦可爱乖巧懂事,是芙蓉父母新的寄托,他俩把所有关心和爱护都放在了子伦身上。
芙蓉父母虽对这个女儿毫无办法,看在子伦份上,后来又有了子义,不得不低头接受芙蓉为人妾室的事实。
邓鹏飞给芙蓉在市区买了房子,娇着纵着宠着,捧到手心里。
邓鹏飞谋到纺织协会会长头衔,芙蓉爹出了不少力。
子伦八岁那年,外公病逝,丧礼回来,子伦第一次看到外婆打了母亲,第一次看到外婆那么失态“你走,你走,我不要见到你,不要再回来了,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畜生啊,你爹就是你害死的。”
芙蓉抱着子义,夺门而出。
子伦母亲离家后,外婆万念俱灰,子伦守着外婆,一勺一勺水喂着外婆,跪在床边轻轻地叫着外婆,外婆疯地打子伦,把他关在外面,子伦不走不逃,一个人坐在门外,外婆把自己关了三天三夜,子伦在外面坐了三天三夜,直到饿得昏死过去,浩然他奶奶抱着子伦敲开了外婆的门,外婆把子伦抱在怀中放声痛哭。
外公五七那天,外婆跳江自杀。
正如外婆所料到的那样,没过多久,母亲突然病,三天就走了,过世那天,正是大年除夕,离开时,极度痛苦,有着不甘和绝望,母亲临死时痛苦地惨叫声子伦现在想起还觉得冷。
邓老爷很快就将买给母亲的房子低价处理了,外公的房子,外婆生前就转给了子伦,委托浩然父亲管理,到子伦成年之后再交给他。
邓老爷来外公的房子里接子伦和子义的时候,差点将外公的房子掘地三尺,似乎在找什么,子伦冷眼看着他们,他知道他们在找什么,如果以前对外婆的话还有丝丝的怀疑,那么母亲死时,他就全信了。他这个的父亲,为了名声,为了那矿场图和地契,要了外公和外婆的命,目的达到,又杀害了母亲。
子伦经常在想,他们为什么不杀自己,可能是因为自己身上有着他一半的血液,或者还有外婆遗书中留下的话“邓鹏飞,如果我的子伦子义有事,你所求一切,我终究会让它灰飞烟灭。”
外公儒雅,外婆刚烈,但他们都没有算赢过邓鹏飞,只因为他拿住了他们的软肋,他们的女儿。
子伦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罗衣在大门口等她,昏黄的电灯下,她双手扶着门框,倚门望着外面的样子,让子伦有点泪目,这么多年冷心冷面,只不过是用冷漠掩饰那没人疼爱的心,他以为,这生注定孤独,可是上天怜他,才将罗衣送来。
罗衣看到子伦,笑容绽放,她跳出门来,叫了声“三少爷。”
罗衣一笑,温暖了邓子伦的整个世界,赶走了今天下午那彻骨的冰凉。
罗衣跟着子伦进了园子,子伦随手关上了门“芳姨呢?”罗衣说“柳姨不舒服,芳姨去照顾她去了。”子伦转身将罗衣抱了起来,罗衣挣扎,低声说“三少爷,你放我下来,你吃了没有?”子伦说“没有。”罗衣想说什么,嘴已被子伦堵住。
背负了太多的仇恨与伤痛,子伦从不敢细想明天,他的生命充满了灰暗,他觉得他会会早早死去,年岁虽小,却满怀沧桑。
子伦看着怀里熟睡的罗衣,他轻抚着罗衣的脸,竟然有了生的奢求和欲望,罗衣,她像一束光,照进了他贫瘠的生命,她的温柔温暖着他冰凉的内心,子伦竟然奢想着和她一起白头偕老,“罗衣,你知道不?你是我的光,你是我的救赎。”
子伦原本想好去报复的手段,他暂时收了起来,他不想因为自己连累了罗衣。
子伦不知道的是,因为他的收手,反而救了他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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