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遵率数千人镇守傍海道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败局。
因为他即将面对的是来自辽东的四万大军。
当斥候探知傍海道有数万燕军南下,胡遵脸上变色“糟了,我等此处不过五千人,该当如何?这——”
他心想这下太傅的误判也太严重了,信誓旦旦的认为燕贼不会走傍海道,主力都调至卢龙道,现在要再绕回来支援,也已鞭长莫及。
胡遵立即请人去通知司马懿搬救兵,对身边的士卒朗声道“诸位,敌众我寡,今当坚守至太傅的援军过来。”
士卒皆心怀兢惧,明明有那么多的大军,却把留守傍海道的兵力如此之少,不少人都下意识地认为,这是被司马懿当成了“弃卒”。
当先便有一人冲出了军阵,脸色铁青地道“征东将军,太傅这是要我们来送死的么?为何这样安排——”
一石激起千层浪,此起彼伏的又有七八人跳出来这样说,到得后来,众人都交头接耳,均认为这是一场送死的防守战。
胡遵大怒,本想处死带头喧哗之人,以示立威。可当前已成了不可收拾的境地,若是擅杀士卒,反生祸端,要是引兵变可就完了。
“诸位莫急,太傅不是拿我等当弃卒,若是弃卒,岂非连我这个朝廷册封的征东将军,也是弃卒了?”
胡遵目光环视三军,耐心解释道“太傅一时排兵布阵有误,让燕贼阴了一手。现在援军只需三个月就能前来了,我等要誓死坚守,若当城破,则我与诸位共存亡。”
说到最后一句,手中大刀在地上重重一顿,命亲兵把备着的一口棺木抬了出来,刷得油漆光亮,搁置在三军面前,在场者只觉无比的忌讳。
胡遵昂然道“听着,本将与尔等誓死共存亡,此间五千人马,连我在内便是五千零一人,绝无一人是弃卒。若我战死,以此棺收敛我的尸!”
这番康慨激昂的演讲,终于把人心给稳定住了。
与此同时,公孙修的大军也终于赶至了城下。
这一路上的艰辛可想而知,四万将士的腿上都是干硬的淤泥,直没到大腿膝盖上,辎重战马也都结满了泥巴。
公孙修清点人数,倒是没有什么大量减员,最可惜的是很多辎重实在因为泥泞而抛弃了。
他遥望身后的傍海道,心下也不禁恐惧,还没碰上司马懿的大军阻击,否则就真的葬身于此了。
邓艾看出了燕王的犹豫之色,宽慰道“王上不必忧心,傍海道只要避开秋夏之雨,寒冬要想通过就很轻松了,泥泽海水皆被冻住,往复便要可行许多。”
公孙修点了点头“你说得不错,这也是一个退路上的机会。”
又想到镇守碣石的胡遵,不由得笑道“他那五千守军,诸位可得戮力强攻,决不可慢。若是慢了,司马懿的援军一增援,我等可就要拖住了。”
邓艾、杨祚、卑衍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均是信心满满。
与此同时,公孙修也得到了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毋丘俭父子双双殒命。
他听完了斥候的汇报默不作声,毋丘俭以微弱之力南下,碰上司马懿的北上主力,自然是惟死而已,不禁扼腕长叹“此人多次与我为敌,今次难得为友,却也算孤摆了他一道,引司马懿跟他挤在卢龙道中相残,说是借刀杀人也不为过。沙场无父子,战场上也没有友朋之分,可孤向来敬重英雄——毋丘俭是忠义之士,不顾自身安危,为国尽忠,死得其所。”
当即命人端来酒水,公孙修、邓艾、杨祚、卑衍四人都各自斟满了酒,脸向幽州的方位敬了一杯,随即倒在地上,作为简单的送别仪式。
这一消息只是个小插曲,公孙修忧愁的不止是毋丘俭之死,关键是毋丘俭败得如此之快,司马懿现在应该已经从卢龙道撤兵了。
此次南下,所有的燕军精锐都在于此,就连龙骧骑都扩编至五千人,目的就是抢先攻下碣石。
当燕军行进至城下,四万大军排开阵型,肃杀之意扑面而来。
公孙修抬头瞧了眼城头的胡遵,不禁笑道“你城中只有五千人马,败局已定,若愿开城投降,可免全城不死,你则为我军中之将,如何?”
胡遵气得破口大骂,冷笑道“就凭你,也想招降我?简直痴人说梦。”
在场的燕军无不震怒,霎时间请战者无数,纷纷要夺下功。
公孙修并不生气,举起手来摇了摇,示意众人先勿动怒,转而对胡遵道“既是如此,孤的话也尽于此,尔等若降,皆可太平,愿降者可入我军中,不愿者自散归乡,不予追究。你要是不降,城破之后,不仅你死,自你以下的兵卒,一律处死。不要以你一人逞勇,而害了所有人的性命。”
此番话他命了六百名骑兵策马飞奔于城下,大声疾呼,为的就是碣石城中的所有魏军都明白燕军的政策。
胡遵只听得心惊胆颤,遥望众将士都有恐惧之色,当即呵斥弓弩手向下射箭,试图把这帮试图扰乱军心的燕贼给射死。
可骑兵来得快,去得也快,策马便即离开,只留下满地的箭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