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小镇的最后这一晚,万烈又梦到了妻子。
那是一个温柔而又善解人意的女子,只可惜相貌实在令人不敢恭维,而即便身材窈窕可弥补,却仍然让年轻时英俊潇洒的万烈感到万分不满意。但无奈是父母早先定下的婚事,妻子的娘家又颇具势力。他也就只好硬着头皮成了亲。
之后,有好长一段时间他都对妻子没有好脸色,更没有碰过她。可即便如此,那女子笑容依旧,温柔尽显。对待公婆也是用着少有的耐心侍奉着。
女人不都该如此吗?
年少轻狂的万烈觉的妻子这么做完全是应当的,是本分,是必须。但却从没想过他的冷眼相待又是否是本分,是应当呢?
后来在父母的逼迫下,万烈不得已与妻子圆了房,再后来,妻子怀孕了。
好友小聚时,有人开玩笑,孩子生出来会像你还是她?若是像你倒还好,起码会有一幅好皮囊;但若是像她。。。。。。。。。
呵呵。。。。。。。。。。
本是一句玩笑话,然而万烈却当了真。他们家五代单传,每一代的男儿才华横溢不敢说,但外表却是个个都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总不至于到了他这一代却要生个丑儿子?
为此万烈那些天可谓是茶饭不思、彻夜难眠啊,又时候便忍不住盯着妻子的容貌或肚子呆,心里反反复复的都在想着一句话,这样的一个丑女子生出来的孩子会是什么样?
妻子怀孕六个多月时,有一天万烈心中突然蹦出一个想法来,若是妻子一不小心摔跤流产,坐月子再受点寒,那是不是以后都不能生孩子?
然后他再找个借口纳房美妾,生个儿子。。。。。。。。。。
如今想来,万烈也不知自己当时是着了什么道,竟为这想法兴奋异常,并且还马上观察起妻子平常的行为和走向,以便可以实施摔跤流产的可能性。
都说虎毒还不食子,而他当时的行为又能称作是什么?
丧心病狂吗?绝对是。
他家后花园中的池塘边有一圈护栏,但因长久失修雨水侵蚀而导致底部有些腐烂,不过他妻子平常在此散步时都极为小心,并不会轻易触碰护栏。
然而万烈却将此看作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那天他破天荒提出要陪妻子散步时,所有人都以为他浪子回头,终于认识到了他妻子的好。
第二天他依旧如此,晚饭后陪妻子去后花园池塘边散步,并且还将丫鬟遣走了。
第三天也是如此,但意外也是在这一天生的。妻子和他在经过池塘边的护栏时,他假装不小心踩到了妻子的裙摆,并在妻子即将摔倒时假意去扶,然后两人顺势依靠在了护栏上。。。。。。。。。。
他和妻子同时跌进了池塘里,并且在跌下之前,他妻子的肚子却率先撞在了护栏上。他没想到看起来不大的池塘竟然有两米深,也高估了自己的凫水能力。在家仆来救之前,他勉强让自己游到岸边,回头看着在水中扑腾的妻子,他本能的朝她伸出了手,但想想却又把手缩回了。。。。。。。。。
妻子死了,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死了。。。。。。。。。
原本以为他应该高兴的,可事实是他看着妻子和他圆鼓鼓的肚子却丝毫高兴不起来。然后,他看到了他儿子的鬼魂。。。。。。。。。。
后来他离家出走进了万佛观,很多人都说他是因为妻儿溺亡,承受不住打击才走的;也有人说他是因为妻子的娘家过去闹事,经受不住岳父的盘问才走的。。。。。。。。。
只有他自己明白,他是受不了那孩子的纠缠才走的。
未出世的孩子的鬼魂其实是很虚弱的,那孩子压根就伤不了他,只是很喜欢在晚上爬到他身上睡觉。
那时他还只是一个普通人,即没修为也没见过鬼,而即便知道那是他自己儿子的鬼魂,但那么一个皱巴巴黑黝黝的小鬼头往你身上爬,说不害怕绝对不可能。
婴孩的鬼魂因为虚弱而进不了万佛观,进不了便再也不能爬进父亲的怀里去睡觉。为此那孩子蹲在观门口嘤嘤的哭了很久。后来观内弟子想灭了它,但被万烈阻止了,他恳求师父能帮他儿子度,让它早日投胎,重新做人。。。。。。。。
。。。。。。。。。。。。。。。万烈醒来时,天已微亮。
他披衣起床走到窗户处,今日廊下没再出现那炫目的红挂布,院中干干净净的除了残雪其它什么都没有。
明明又梦见她,梦见儿子,可为何雕像没再出现呢?
万烈之前总以为自己已将她忘记,至少平日里脑中是绝对想不出她的容貌的。没想到此次一行却让他就此看清了他自己。
即便她容貌再丑陋,再不入他眼,那两年的相处也让他将作为妻的她刻入了骨子里,并且,他欠她的永远还不清。。。。。。。。。。
三人骑马走出小镇时,迎着清晨的朝阳回头往入口处望去,竟才现此镇并非没有名,而是它的名字就叫无名镇。
那块刻着这三个字的石碑就立在不远处,然而因为石碑过白,或又字迹不甚清晰,所以很容易让人忽略掉。
”师兄,咱们就这么回去了?四师弟和万树怎么办?“
”或许,等我们一走,他们自然也会回来吧!“
”唉,真是不甘心,虽说那里像是有蛇守护着,可不也恰恰说明那地方的不普通?不然冰天雪地的蛇又怎肯出来攻击我们呢?“
”说这些有什么用?那么多蛇挡路我们是绝不可能过去的。“
”。。。。。。。。。。。“
马蹄声和议论声渐远,而在他们走了没多久,刻着”无名镇“三个字的石碑旁便凭空出现两个人。
是万华和万树!
。。。。。。。。。。。。。。。一个月后的傍晚,万烈只身回到自己的家乡。
因为他,他的家族逐渐衰败破落了,父母亡故后,旧时庭院更是人去楼空变的空荡荡。
万烈在萧条而落叶成堆的院中缓慢走动着,不用刻意去想,昔日亡父亡母的音容笑貌即刻便浮于眼前,其中也包括,他成亲时二老愉悦的笑声,以及一身大红喜袍的他和妻子。。。。。。。。。。。
物是人非啊!
在墓地,万烈在他妻子的墓碑前坐下,盯着墓碑上的”吾妻“两字默然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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