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甲收到敖虞传讯的时候,正值午时,公孙长留正在楼上进食。
原本长留成婚也没张扬,只是休沐三日,礼节上意思意思,才有了这一日的闲暇。
敖虞传来的消息如果没有特别标注,都是乾甲先看了,然后再转交或者转告给长留。
今日的这份传讯同样没有标注,乾甲便提前听了一遍。
然而当他听完敖虞简短的传讯后,脸色肉眼可见地白了下去。
乾甲僵硬的转过头,看向给茶客结账的莫沉焉,眼里蓄上了泪,声音梗在喉间怎么都说不出一个字。
莫沉焉忙完一抬头便瞧见了呆愣的乾甲,只见他眼神惊慌,脸上挂满了泪,俨然一副受了苦楚的孩子模样,
莫沉焉心里一沉。
能让一个几百岁的妖流露出这样的表情,这得是出了多大的事。
她不敢猜,看向乾甲手中攥成一团的传讯符,脑子轰得一声炸开了。
能给乾甲传讯的只有敖虞,那敖虞便是无事。
赫胥是神,也定不会有事。
剩下的只有白术。
莫沉焉希望自己想多了,她强装镇定地咧出一个笑,问道,“你这是什么表情?有事说事,别吓人!”
仔细听,声音里还是有些愠怒的。
像是在斥责乾甲乱开玩笑。
乾甲眼泪扑簌簌地往下砸,颤抖着声音挤出四个字。
“白术没了。”
短短四个字就像一声闷雷,砸在莫沉焉的头顶好像要将她劈开。
她倒是不觉得疼,只是心里堵得慌。
她抬眼瞧上二楼,楼梯处,公孙长留愣怔地站在台阶上,手里的茶壶“哐”的几声滚了下来。
莫沉焉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见长留失态的样子。
即便前一晚被迫同房,迷乱间唤着别的名字,也没如此癫狂。
他几乎是从楼梯上摔下来的,磕磕绊绊的站稳身形,一把夺过乾甲手中的传讯符。
然后莫沉焉就听到了敖虞颤抖的声音。
“三月二十七,白术重伤不治。”
三月二十七。
昨日成亲。
白术死了。
此刻莫沉焉担心的不仅仅是眼前麻木的公孙长留。
还有那个不动声色却威严的神。
他会不会也同长留一样,惊慌且无助。
是的,她眼中的公孙长留此刻才有了少年人的模样,却是叫人心疼的模样。
也许当年娘亲去世的时候,她也曾这般无助过,可那时候她刚记事,只知道娘亲没了,没人给自己找吃食了。
和眼前的少年人相比,也许她那时候还不知道什么叫心痛,更不知道有种情绪,叫想哭却哭不出来。
莫沉焉眼睛酸,她不知道怎么宽慰长留,可就这么放任下去,他一定会憋出病。
她看向乾甲,现乾甲也是一副悲痛的模样。
她双手紧握成拳,将指甲掐进掌心来提醒自己别慌,不能三个人一起崩溃。
而当莫沉焉伸手准备去扶身形不稳的长留时,他整个人就那么直直的栽了下去。
莫沉焉从不知道,人的绝望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她在赫胥面前的绝望,是对已知和未知的恐慌,以及想求得救赎的念想。
而眼下公孙长留的绝望,却让她想到了一个词,生不如死。
看着床上失了鲜活的人,莫沉焉唯一一次后悔同他成婚。
也许这样,他的悲恸能少一些。
莫沉焉走出长留的厢房,便看见乾甲正坐在院子里,双手捂住脸,身子一颤一颤的。
她走上前将那个孩童模样的妖揽进怀里,轻抚他的背帮他顺气。
“先生说了等消息,就一定还有转机,不是还有大人在吗,他不会允许白术出事的。”
莫沉焉自以为的安抚,没想到乾甲听了哭得更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