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无用,他仍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
夏侯昕觉得自己受尽了人间的苦痛折磨,感觉已命不久矣。
夏侯云重乔装来看他的时候,他正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躺在粗糙的床上默默的流泪。
夏侯昕看到夏侯云重大喜过望,忙挣扎的坐起来,颤抖着双腿靠近铁栏,双目放光的问他“是我父亲让你来的?”
夏侯云重说是自己自作主张来的。
夏侯昕失望了,坐在地上,双目流泪说“咱们兄弟一场,你来看看我,也当送我了。你告诉父亲,再等些时日,恐怕见不到我了。”
夏侯昕心里暗暗期盼的是,夏侯云重能宽慰他几句,说些类似让他不要灰心,只稍等几日,必然会运作出去的话。
结果夏侯云重也一副要哭的样子,却什么也没说,从怀里拿出了几包东西。
夏侯云重在夏侯昕平日里爱吃的食物中选了四样好携带的,糟鸭舌、糟鳆鱼、桂花枣泥饼、海棠绿豆糕。
当然没有精致器皿,只俱用油纸包裹着,从铁栏中间递给夏侯昕。
夏侯昕受不了监牢里进食出恭都在一室,整日挥之不去的骚臭味,让人什么都吃不下。
然而,饿的实在太久,又忽然闻到熟悉的家中美食的味道,再也顾不得什么。
他慌忙打开来纸包,将一只肥厚的糟鳆鱼添进口中,未待嚼烂,又填进去一只桂花饼,嚼了几下,直着脖子咽下去,被噎住,开始打嗝。
口中倒不闲着,对夏侯云重说“嗝!……下次不要带鸭舌……嗝!……带肥鸡腿……嗝!”
夏侯云重这回真哭了。
夏侯昕愣住了,自小夏侯云重就是个顽劣好动的,磕磕碰碰,血没少流,就是从来没哭过。
他这浑人都哭了,可见自己这回事大了。
夏侯云重压低声音哽咽的说“堂兄不知,伯父这段时日,东奔西走,到处去求人,头都见白了,只无用。
那人的督军使认了罪,说是你将那姓章的骗出来,他才指使人动手杀的。”
夏侯昕瞪着眼睛,惊恐的问“父亲去没去那宫里?”
夏侯云重向右指了指,意思是东宫,愁眉苦脸的答道“这处去几回,连祖母都亲去过一次,仍是无用。说是万一定了罪,再想法子讨个特赦。”
夏侯昕傻眼了。
夏侯云重又低声道“妹妹夫妇两个这些时日也跑了些门路,都只无用。妹妹甚是愧疚,对我说,若是这回救不了堂兄。堂兄之子阿服,她们夫妇当做亲子对待,以后将长女嫁他。”
夏侯昕一听这话,几乎要判秋决的意思,这才意识到事情已严重到这种程度。寻常审问的官员吓唬,他都不当回事,此时亲族如此说,夏侯昕终于信了。
夏侯昕崩溃哭泣,对夏侯云重嚷嚷“我冤枉啊……”
夏侯云重立即变色制止他道“堂兄,小心隔墙有耳!兄弟自然信堂兄是冤枉的,可是堂兄向我喊冤有何用,向这廷尉狱差官喊也无用,当向羊太尉和谢令公喊冤才行。”
夏侯昕虽然已濒临崩溃,但也听懂了些暗示。似乎云重的意思是,这北狱和大理寺官员,并不可信,能让他脱罪的是羊侃和谢举。
夏侯云重去后,夏侯昕便要见太尉府参与审理的属官。
没一日,太尉府官差突然派人到夏侯府带走了一个曾跟随夏侯昕去江北的小家奴。
夏侯府上下人等都不知是何缘故,更不知是福是祸。只夏侯谊匆忙前往东宫去了。
随后,柳仲礼进宫面圣,向皇帝报南兖刺史萧黯军功,直陈郁州大捷、郯城大捷,都是其筹划促成。
皇太子也在皇帝面前佐证,奏请让萧黯官复原职,并力荐其督北五州军事。
皇帝也有意答应,但顾虑王氏门阀情面,只好暂拖延。
而就在这几日间,羊侃那边案情审理获得了突破。
夏侯昕的家奴身上,藏了一件重要物证,是王褒写给夏侯昕的亲笔信。
当日,王褒调南兖驻冀州军回防北兖。
夏侯昕定要见太子令,最后妥协是至少要见王督军亲笔调令。王褒无法,只好给他写了一封亲笔信。
信中,一是命他率南兖军分部曲回撤下邳;二是声称章坚通敌国,命他配合铲除。
夏侯昕阅完信后,本在王褒督军使面前就灯烧毁了信,然而夜深灯昏,一时不查,竟被他偷梁换柱,留了一手。
太尉府官员至夏侯府找到夏侯昕家奴,得到了那封信。
这封信解脱了夏侯昕的罪名,最为关键的是,信中写的是分部曲撤回下邳。
这个动作完全没有必要,唯一的意义是,有意分解部队,利于东魏合围。
凭此信,可基本确定王褒是那个出卖南朝军队给东魏的人,而不是晋宁王。
夏侯昕如此重要的脱罪物证,直到二月间才拿出,夏侯昕的解释是,担心过早拿出,王褒会想法毁掉证据或狡辩。
夏侯昕之后,又有多名北兖军府高官招供。
随后吏部尚书卢元康也招认,受了王褒收买利用,推荐前临贺王萧正德出任南兖刺史,又在南北兖州、南北豫州,安排多位王褒门生出任要职。
王褒通敌之罪铁证如山,其在中原、江北之谋划布局,其居心让人生畏。
只不知,王氏门阀赫赫,历朝历代受皇恩礼遇,王褒更是倍受荣宠,他为何要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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