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官惊惶跪地,道“殿下息怒,是卑职考虑不周,卑职这便着人去取凉轿来。”
妙弋向来不喜相烦他人,也不愿见朱棣专横苛酷,她对那武官道“不必去取凉轿了,我可以骑马。”
她起身走向埋葬风神翼的坟包,默默地与爱马做了最后的告别。朱棣将自己的坐骑牵来,扶她上了马,亲自牵马出了林子。早有车驾候在平川上,她下马刚要换乘马车,只见允恭正扬鞭催马而来。
他遥遥看到长姐正被朱棣虚扶着步上车驾,疑他未安好心,一时怒从心起,马到之际,他风风火火地正要奔到近前,被燕王护卫齐涌上牢牢拦截住。
妙弋见允恭虽晚到了许久,却还是摒弃前嫌赶来,不觉动容,又见燕王护卫个个如狼似虎地围上他,生怕弟弟吃了亏。因才饮过酒囊中的烈酒,正有些醺醺然,她不慎踩空了木梯,被朱棣一把扶住,他道“还是让你饮多了,你的酒量实在太差。”
允恭正看在眼里,顿时变了脸色,妙弋站稳了脚步,刚排开众护卫行到他跟前,旋即被他数落道“简直不堪入目,你这哪里像是来行猎的,居然还同他喝了酒?”
妙弋经历了虎口余生,失去陪伴多年的爱马,满腹的委屈不知从何说起,再加上酒劲直往头上冲,竟似小孩子般往他肩上靠了,无助地哭了起来,允恭见状骇然惊问道“可是燕王欺负了你?”
妙弋含混不清地哭诉道“方才盼你来你不来,我险些饲喂了老虎,你可知你差点便见不到我了。。。。。。”
允恭在马上时即见军士们抬了只被攒起四肢倒挂着的死虎,想来长姐必是遭逢了惊吓,他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人没事就好,随我回家吧。”
朱棣见允恭要扶妙弋上马,当即道“允恭,不如扶你长姐乘坐马车更便宜。”
允恭才不会领燕王的情,寒漪被他提剑追杀的事,还未同他清算明白,便到“燕王殿下的好意,恕我们不能领受,还请殿下今后勿要再招引我长姐,我会很介意!”
居放等亲随不容他出言不逊,正蠢蠢欲动,却被燕王抬手制止住。
允恭扶了妙弋上马,与她共乘一骑绝尘远去,燕王不禁暗自感喟道“在我面前竟是故作镇定,一见了亲弟便强撑不住了,妙弋,你为何总是拒我于千里之外?”
东宫。
梅太医诊视过太子病症才退出殿外,便见女儿梅斐眉开眼笑地向他走来。他搁下诊箱,躬下身便要行参拜之礼,梅斐紧走几步上前拦住了父亲,道“爹爹,女儿面前不必行礼。”
梅太医谨慎地道“臣岂可乱了宫中的规矩。”
梅斐无奈接受了父亲的跪拜,她见父亲略显佝偻的脊背与鬓边新添的银,再加多日来思家心切,忍不住鼻酸眼热起来。
梅太医见女儿难过,心中更不是滋味,他问道“梅选侍近来可好?”
梅斐淌着泪道“女儿一切都好,我娘亲如何,她的头风之症近来可有好转?”
梅太医眼中泛着泪花,面上却仍挂着笑,他道“多年的老毛病了,离不得汤药,待我回去同她讲讲你的近况,或可缓解她头风作之痛。”
梅斐听了破涕而笑,道“爹,那您定要跟娘亲说,女儿吃的好睡的好,可是胖了一圈呢。”
梅太医点头应下,弯腰提起诊箱,道“臣不宜久留在此,不合乎规矩。梅选侍若是想见臣,每日未时三刻,是臣依照惯例为太子诊脉之时,到时,可与臣远远见上一面。”
听了父亲之言,她心中便有了安慰与企望,擦了擦泪,道“女儿记下了。爹,让女儿送您出去,再陪您走上一段路程吧。”
梅太医点头应允了,随在梅斐身后走向宫门,她边行边问道“女儿想知道,太子究竟染了何种病症?竟如此反复难愈。”
梅太医左右看看无人,才压低声音道“太子得的怕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药石无用啊。”
梅斐若有所思,笑道“只要不是真的无药可治便好。”
她与父亲相伴着,走过长长的甬道,才依依不舍地返回东宫。
顾筠儿在自己寝宫的灶房亲手做了碗冰镇杨梅汤,信步来到太子书房外。
守在殿外的小太监向顾筠儿见了礼,殷勤地道“顾才人,太子殿下不在书房中,不过按惯例,殿下这会儿也该到了。”
顾筠儿道“我就在这儿等殿下回来。”
小太监替她端过托盘,略一思索,道“奴才还是领您进殿等候吧,这大热的天,若是热坏了您,太子殿下该怪罪奴才了。”
顾筠儿也未多想,谢了这小太监,便跟在他身后进了殿内,小太监安顿她在外间坐了,随即退出殿外。
她头一次进入太子书房,新奇地四下里张望着,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这怕是皇城中规格最高的书房之一,单是外间的陈设布置已是她见所未见过的古朴典雅。
她安坐之处应是太子平日召见心腹臣属之地,居中是象征着东宫最高权位的宝座,宝座前两侧陈设了成对的铜鹤,香亭。铺设的地衣毛色光亮,纹饰绮丽,鎏金的狻猊香炉作为栽绒毯上的阵脚,正缓缓吞烟吐雾,弥散的沉香之味怡神悦心。
宝座下相对排开数量对等的太师椅,她从末尾的座上起身,鬼使神差地向里间的书房行去。
那连顶接地,依壁矗立的巨大书橱和橱内浩如烟海的古今载籍令她驻足仰视,惊叹不已。再看向暗黄云纹织锦罩蔽下的桌案上,公文,奏章,典籍等案盈几堆。
她注意到书案中央随意地搁置着几把篆刻刀和一枚尚未完雕篆完成的画印。好奇心驱使下,她步到案前,将那枚画印拿在手中细看,因篆刻都是将印稿反刻在印面上,又是篆书书体,她一时也未看出究竟是何字,不过却可以肯定,那并非一个人的名字,或许是一句诗文。
原来太子在百忙之中还有篆刻的爱好,他定是个极风雅之人。不意间她侧眸见到书案旁的画架上挂着的那幅《松鹤长春图》,如此古意盎然,笔墨灵透的作品,又得已被太子展挂在手边眼前的,究竟出自哪位画师的手笔?她带着疑问将目光移向落款处,不觉自言自语道“是太子殿下和。。。。。。妙弋,妙弋又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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