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行多了路于肚腹有亏还是北地的饭菜本就可口,妙弋大快朵颐着,根本顾不上答言。
常茂笑看着她,干脆也不再多问,他理解远行的辛苦,跋山涉水,食无定时,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国公府大小姐,不辞辛劳万里迢迢地来见他,虽有些意外,可更多的却是不可言喻的狂喜。
吃饱喝足,妙弋满意地道“常茂,托你的福,这是我离开应天半个月后,吃的最好的一顿。你帮人帮到底,快把我安插进你的亲兵营,我要同你一起出征。”
常茂伸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疑道“并没热,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妙弋一脸认真地道“我没有同你玩笑,只有你能帮我。我之所以不告诉我爹,是担心他见我私自跑来北平府,一准派人遣送我回家,我岂不白费功夫。就让我跟在你身边,神不知鬼不觉的,战场上若我立了军功,全算在你头上,怎么样?”
常茂总觉此举太过荒唐,以他的性格,虽无甚不敢为之事,却也担心她经不起行军的颠簸,禁不住漠北的朔风,看不得血肉横飞,人间炼狱般的战争场面。
他摇着头道“行军打仗不是儿戏,除非你能给我一个说服我的理由。”
“我想过几天在你看来习以为常的军旅生活,可这对我来说,却难于登天。常茂,你若不帮我,我只能去别处流浪了。”妙弋越说情绪越是低落。
常茂不知她在应天经历了何事,致使她独自避走北平,既然她选择了来投奔他,他又岂会坐视不管,他道“你一定有事瞒着我,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吧。”
当日,妙弋便随常茂进了北平城,作为残元曾经的大都,街衢酒楼歌馆,热闹繁华,竟不亚于应天。当年,征虏大将军徐达与副将常遇春率领汉家铁骑,立志驱除胡虏,恢复中华,终于攻陷大都,从蒙古人手中收复了北平。时至今日,妙弋走在北平的街市上,想起父辈们浴血奋战创造出那段波澜壮阔的历史,亦觉百感交集,心潮澎湃。
她随常茂进了他在北平的府邸,暂时安顿下来。
朱棣在6羽茶楼等到天色向晚,看来这一次,妙弋仍不会出现了,他许久没有她的消息,心中不免担忧起来,便吩咐居放,要他想办法见到盈月,从盈月那儿问明妙弋的近况。
妙弋根本不担心她随军深入漠北会受到阻碍,她早见常茂将她的甲衣置备妥当。她束起髻,换上战衣,望着镜中自己英姿勃的甲士装扮,兴奋地连转了好几圈。
常茂所部被编在左路军大将蓝玉麾下,蓝玉正是他的舅父,平素对他管教甚严,如同严师慈父。常茂虽桀骜不驯,在舅父蓝玉面前却甚是恭而有礼。当启明星出现在天幕上,常茂率部与蓝玉大军集结,妙弋策马随在常茂马后,作为他的亲兵同他一道赶赴阅兵场,接受徐元帅的检阅,而后三路大军将直接开赴漠北战场。
虽只远远地见到一身戎装的父亲站在检阅台上的身影,妙弋已是振奋不已,数年未见,她极其思念父亲,若不是她想留在军中,初到北平府,她便马不停蹄地去见父亲了,如今却只能默默地看着他,听他对全军将士铿锵有力地训话,他将令旗一挥,命令大军出。
天阔云舒,大军逶迤行进在一望无垠的草原上,常茂偶尔与她并辔而行,见缝插针地问候她几句,见她状态尚可,才会放下心来。
大军在距残元余部龟缩的老城三十里之外安营扎寨。常茂本打算将自己的营帐让与妙弋居住,却被她以太过张扬为由断然拒绝。他便在自己营帐附近为她辟出单独的帐篷来,竟还牵来一头体型巨大,凶神恶煞的藏獒,拴在她的帐外,他故意将拴獒的锁链放长,这样一来,不但加大了它的活动范围内,更能有效控制闲杂人等靠近妙弋的帐子。
常茂抚了抚藏獒硕大的头颅,对妙弋道“它叫黑虎,快一岁了,我派它来替你看门,绝不会有人敢来骚扰你。”
妙弋见黑虎乖顺地依偎着常茂,正想伸手摸摸它,不想它霍地起身,冲她瓮声瓮气地吠叫出声,这叫声似有种穿透力,雄浑而霸气,竟与一般犬只的叫声大不相同。妙弋被它突然的作骇了一跳,赶忙缩回手去。它瞪着一双血红的吊眼警惕地盯着她,令她不寒而栗,继而想起曾在猎苑遭遇的猛虎,这气势,这劲头,难怪取名叫黑虎。
常茂拍着它的胸前雪白胸花的位置,它才平静下来,蹲坐在他脚边。他道“藏獒的性格就是这样,对待陌生人充满敌意,对主人虽温顺,却也不似平常家犬那般热络,十分有个性。”
妙弋离得远远的,朝它讨好地道“黑虎,我每日从这儿进进出出的,你可别误伤我啊。”
常茂将手里的牦牛肉干喂给它,妙弋慢慢靠近,从他手中接过肉干,一面轻唤着黑虎,一面尽数投喂给它。见它毫不客气地吃下肉干,不再紧紧盯视着她,她才在常茂身侧坐了下来。
常茂搂着它夸赞几句,对妙弋道“它现在算是认识你了,不过,我不在的情况下,你还是别靠它太近。”
妙弋点点头,道“我听说当年铁木真拥有一支所向披靡的藏獒部队,曾随他远征,立下过赫赫战功。”
常茂笑道“藏獒的自主性非常强,且只忠于一个主人,你所说的藏獒部队,不太可能是混合作战的编制,那根本无法指挥。若说一人一獒的配置,武装起一支队伍,倒是有这个可能性。”
妙弋深以为然道“我从前的坐骑风神翼,它很有主见,死战不退,极像了藏獒的性格。也许,忠诚又有灵性的动物大抵都是相近的吧。”
一轮红日逐渐西沉,常茂的副将急将他唤走,同入帅帐议事,似是有何紧急军情。
待到满天星斗之时,他才返回,妙弋从他口中得知先遣部队日落前传来情报,老城中的残余主力弃巢而逃,如今已不见了踪迹,老城已是一座空城。他道“当务之急,必须协助先遣部队找到敌军残部,明日起,我白日带队巡察,日落时分回营。妙弋,我不在的时候,你深居简出,我会特别叮嘱亲兵照顾好你。”
妙弋道“你放心去,不用为我操心。”
连续两日,常茂皆无功而返,大漠茫茫,要找到残元机动性极强的骑兵部队犹如大海捞针。妙弋冥思苦想,心生一计,却不知是否可行,便来问常茂。
常茂刚散了例会,正要卸去甲衣,见亲兵领了妙弋走进帐内,便招呼她坐了,照常卸甲,盥洗,妙弋可坐不住,她走近了,对他道“常茂,我路过保定府时,曾遇上一个向我兜售漠北土产的生意人,受他的启,我想,我们是不是可以乔装成商队,引诱残元主力出现。他们对漠北草原的熟悉程度肯定远胜过我们,要想躲避大军压境简直易如反掌,可商队不同,商队拥有他们所亟需的所有物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