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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生如逆旅无往而不乐(第2页)

妙弋深以为然,慧黠一笑,道“甚是,四郎的决断向来无所偏差,纵观古今,历朝历代,能够上马冲锋,下马治国的帝王本就寥寥无几,而四郎当属其中的铮铮佼佼。”

朱棣心中极受用,面上又忍俊不住,在她的笑靥上重重亲了一口。

斜阳日晖,星光初上,一直远远跟随在后的銮仪卫适时地迎来御前,请帝后弃马改乘銮舆。妙弋似乎疲累到极点,舆车还未行至竹山,她已倚在朱棣肩头憩睡过去。

此番北行出游后,妙弋疾惫之感日甚一日,竟到了沉疴难起的地步。太子与高煦,高燧三兄弟每日必来行宫向母后问安视膳,如今也被挡在馆阁之外,难以相见。朱棣自责不已,十分后悔兴起时带她骑马外出,他再次将监国之权交与太子,日日相伴妙弋左右,体贴周到地守护着她。

天气晴暖之时,朱棣总会陪她登临悬苑,沐浴晨光,置身花海,听林籁泉韵,享岁月安暖。只是此时的妙弋已非常虚弱了,近来总有灯枯油尽之感。正是七月流火,暑热未减之时,她又才饮过热参汤,仍觉体寒畏冷,于是随手扯过搭放在椅背的披风,盖在肩上。这一看似不经意的举动却叫朱棣揪心不已,他挨近她,用自己的体温为她取暖。

二人相偎相依,低语诉说,不觉追忆起昔年情深缘起时的历历往事,妙弋道“我们两个的路虽走得曲折坎坷,总还是圆满无憾的,不似五弟与梅斐,有缘无分最是凄凉,想来五弟倾尽一生修习医道,也只为治愈那段生离作死别的情殇吧。还有允恭……少年时的畸恋,对他影响深远,他始终不曾忘记寒漪,即便后来有了卿宁这般内助之贤。”

朱棣闻之惋懑,道“徐允恭那是引狼入室,寒漪产女实是借身复仇,正是他们给了吕嫣暗箭伤人之机。”

妙弋吟吟一笑,对他道“今日,我们不提那些蹇舛之事,可好?”

朱棣替她紧了紧披风,颔一叹,道“都依你。五弟和允恭虽际遇不同,却都承受了鲽离鹣背之痛,世上之事往往如此,好比朱崇岐,他虽遭贬黜,却收获一段良缘,即便身处逆境也甘之如饴,焉知非福。宝硕苦苦追寻挚爱依傍,蹉跎几多岁月,方才感导柳岸,彼此知心着意,同舟而济。”他深情凝视着妙弋,道“此生能够与你结伴,两情厮投,我只觉幸甚至哉,纵是人生如逆旅,亦能无所往而不乐。”

“人生如逆旅,无所往而不乐……”妙弋沉吟回味着他的话,情意深长地回应道“唯愿长乐未央,长勿相忘。”

漠北紧急军情接二连三传至皇城,太子主意不定,斟酌良久,还是命人将加急情报送往竹里馆,请父皇定夺。

朱棣得悉谍报边事,正嘱咐三宝走一趟天界寺请国师道衍入朝助太子佐理军务,未知妙弋已闻听此讯,由盈月搀扶着自外而入,她容色忧虑,劝谏道“边境无小事,连太子和内阁都觉棘手的战事,四郎岂能安居行宫贻误了军政。”

朱棣挂念她疾患危笃,说什么不肯离开,妙弋心中急切,便欲屈膝跪请,他赶忙两手将她扶住,勉强答应下来。她如释重负,亲送他步出行宫,他走得极缓慢,对一旁服侍的盈月殷殷托付,又牵起妙弋的手,眷眷怀顾道“你好生休息,我很快回来。”

龙舆渐行渐远,直到銮仪卫那招展的亮黄龙旗湮没在竹林尽头,妙弋虚弱地倒在盈月身上,她苦撑太久,朱棣甫一离去,她便觉身心皆空,神郁气悴。

“盈月,扶我去悬苑坐坐吧,那儿的木槿花开了,我想……在那儿等四郎回来。”妙弋语气微弱地道。

盈月预感不好,当即要请御医前来,妙弋一把拦住她,轻摇了摇头,道,“无甚关紧,我略坐坐便会好些。御医的药也停了半月有余,若我有何不测,与他人无干,不得叫陛下降罪于无辜的人。”

盈月抹一把眼泪,她最懂妙弋的心思,在药石无用,性命攸关之时,她还在为芸芸众生考虑,免他们遭池鱼之殃。

悬苑中花叶扶疏,木槿花吐露淡淡清香,微风吹拂,落英纷纷,妙弋背倚软枕,坐于花席间,周身被飘落的花雨轻覆。她的指尖抚过片片鲜艳的花瓣,心想“木槿花朝开暮谢,峥嵘一日,人生何尝不是如此?枯荣有定数,得失难自量。”

她忆起与朱棣竟成鸾俦凤侣,顺境不惰,逆境不馁,比翼连枝,直陪伴他走上权力的顶巅。他是雄才大略的千古一帝,她原想尽心力以事君,可如今心力交尽,深入膏肓。若说毫无遗憾也不尽然,大明疆土前所未有地辽阔,洪武至永乐两朝,已最大限度实现了汉家江山大一统的局面,然而边患未除,远不到按甲寝兵,马放南山之期,她绝不放心朱棣孤身迎战,独自去面对未来无尽的压力,何况二人北巡之约还未成行,迁都之诺亦未实现,他为她建造的那座紫禁城,此生只怕再无缘相遇……

浮云翩跹,苍穹无垠,自天边悠悠传来一阵婉转美妙的鸟鸣声,一只羽色华丽却不知明目的大青鸟振翅而来,在悬苑上空盘旋飞舞。妙弋从未见过如此美丽动人的珍禽,只觉它像极了《山海经》中的青鸾神鸟。她仰望长空,神思被青鸾召唤着,忽觉灵台很是澄明,万般情思尽皆清净,她唇角微扬起笑意,仿佛神魂飞越精神飞出体外,幻化成那只神鸟青鸾,了无挂碍,直入碧天云海……

将次天晚,朱棣理顺军务返回竹山行宫,但见竹里馆内外跪满哀戚悲咽的宫女内监。他两腿软,有种灵魂被抽离之感,他甚至不敢向宫人们问,步履艰难地登上悬苑。盈月面朝花席跪着,啜泣不止,她转头看见朱棣,悲痛更甚,哭道“陛下,娘娘她……驾薨了。”

“胡说!若不是看皇后待你亲如姐妹,朕定要治你的罪!”朱棣说罢看向花席,倚坐席间的妙弋似睡着一般,面上还带着清浅的微笑,仿佛正做着一个甜美的梦。他脚步踉跄地走近她,俯身将她抱在怀里,连唤数声竟不见她作出回应,他缓缓抬起手,一触碰到她微凉的面颊,他的手便开始剧烈颤抖起来。他如何肯相信眼前的一切,她的身子尚且柔软,搂在怀中仍觉温热。

朱棣的情绪骤然变得激动,朝近旁跪着的御医及医官们怒声道“你们是怎么当差的!皇后睡了多久?如何还不醒来?”

众医官频频磕头,痛哭流涕道“臣等无能,臣等无用,请陛下节哀,保重龙体……”

医官们的话似一记又一记重锤落在朱棣心头,他气噎喉堵,几欲厥,半晌,才痛心疾地道“太医院众人医护皇后不力,致凤体违和。传朕旨意,即日起凡为皇后侍医者,统统削除医籍,褫职查办,赐自缢以谢罪。”

就在众医官惊慌失色,喊冤不迭时,盈月哽噎着将妙弋不杀医者的遗愿向朱棣奏明,“娘娘预测陛下会迁怒太医院,一早决定停止服药,如此便不会有医官被问责乃至祸及身家。娘娘不愿陛下再行杀戮之事,实是为陛下着想,恳请陛下收回成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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