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易明一个人的气息。
——楼烬不见了。
一炷香前,三人一同来到混渊海。
当时还一切正常,谁知刚落地便起了一阵浓雾,四周的光芒也渐渐暗淡了下来,等雾完全散尽,楼烬已然不知所踪。
江灼极力沉下心来。他能感受到面前的漆黑里藏了一个什么人,那人气息沉稳,丝毫不藏着掖着,但他整个人明明存在感十足,又与无边夜色融为一体,以至于江灼放出神识也无法查探到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很快,江灼意识到这整片黑夜都是这人的本体,这个认知让他心中一寒,整个人瞬间紧绷。
“这……什么动静?”易明在身后开口。
“不知道你听没听过这么一个人,”江灼低声道,“以光为食,以星为刃。”
“光?”易明一愣,“好像……有点印象?”
江灼咬牙:“仲西。”
“仲西?!”易明大惊,“上古神兽之一的仲西?可……他不是早就死了么?”
本该是死了的,混沌之初,神兽之间亦有一场大战,那场战争以东极获胜告终,而这仲西也就此陨落,从此消匿于世间,所以江灼也说不准这人究竟是不是仲西,又或者是公上胥故作玄虚也不一定。
江灼正要开口,却听夜色深处传来了一道极其沙哑的笑声。
这笑声好像被烈火灼烧,又被荆棘反复划破一般,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颤音,好似生锈的锯条在朽木上反复拉扯,没有愉悦和欢快,只有无尽的阴森和怨气,破碎而扭曲。
江灼听了一声便觉得心口闷得慌,施法将耳朵护住了。
“没想到本座才睡了几天,世人竟将本座的大名都忘了。”
这沙哑的声音愈发具象,江灼汗毛直立,抿着唇并未出声。
只见黑夜中缓缓现出一个人影。
“小童年方三四,声若耆老。声嘶而喑哑,瑟瑟而悲。”那人一边往近处走,一边扯着他那枯树般的嗓子说话。四句说完,人已经走到了江灼的面前。
江灼能感受到他来了,驭决一甩,打进了无边黑夜里,显然是被仲西躲过去了。
仲西的声音又从法决落点的地方响起来了,兴致盎然:“他说,你是东极那爱人的弟弟?”
江灼不答反问:“他许你什么好处?”
仲西闻言大笑:“你猜?”
笑过之后,却再没听到江灼有什么动静了。
仲西笑意瞬间全无,定睛再看,只见原本站在那里的江灼竟凭空消失了。
死劫(1)
混沌之初,四位上古神兽之间有过一场旷日苦战,神兽不老不死,也没有普通人的欲望,自然本不该有如此血腥残酷的一战的。到了后世,之所以会开战的原因早已被遗忘,只记得仲西背叛了东极,却又在那一战中被东极一招毙命,此后东极成为神兽之首,隐匿于世间,立下誓言,再不参与此间恩怨。
他们是神兽,有着颠覆世间的能力,一旦生出异心,对于所有人都是一场浩劫。东极一退,六界兴荣,直到仲西死而复生,一切的平衡都被打破了。
江灼悬在空中,尚还未平息心中的震惊,却见那诡异恐怖的小孩在原地笑了两声,随后抬起头。
江灼心中咯噔一声,出于本能地一躲,回头再看时,原本他悬空的那块位置爆出一道细碎的光,看着动静不大,但法术强悍的力道卷起了气浪,让吃下力道的江灼直接吐了一口血出来。
倘若他方才没能躲开,估计当场就要被碎为齑粉了。
江灼惊疑未定,满面骇然,却见仲西又笑了。
“嚯——”他的笑容几乎咧到了嘴角,“居然还能躲过去,你不是一般人。”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哦”了一声:“忘了,你是那什么魔君啊?”
仲西似乎并不理解魔君这个词的意思,但也知道江灼绝非能轻易解决的,目光一转,直冲易明而去。
易明的伤才好了一半,面对仲西来势汹汹的攻势只能以防御为主,不出片刻便落了下风,眼见着要满满吃下一招,一道席卷着冰霜的风像是生出了手一般,拽着他往旁一躲,再回过神时,江灼站在了面前,挡在了他和仲西之间。
与此同时,易明脑中响起传音:“此处有我,当务之急是先找到清元和容嘉。”
易明愣了,他没想到自己又被江灼救了下来。
此时此刻,再多不屑再多抱怨都烟消云散了,易明喉中发苦,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最后只道:“你……你千万小心。”
江灼没有回身,背冲着他,轻轻点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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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烬很快察觉出自己正身处一个幻境之中,他可以笃定的是,这个幻境并非出自公上胥之手。
公上胥最擅长的是蛊惑类的法术,一手水梦宇让他玩得出神入化,但眼下这个幻境没有那么多花招,就胜在坚固,虽不似水梦宇那般具有反噬入阵者的威力,但其铜墙铁壁固若金汤,一时半会绝对无法轻易逃出。
不知道江灼和易明那边如何了。
公上胥既然打了将他们三个分开逐个击破的主意,想必那边应该也不会好过。
几息之前,他们刚来到混渊海域,下一刻脑中便响起了巨大的轰鸣,直震得楼烬天灵盖都在作痛,待轰鸣平息,江灼和易明已然不知所踪,而他则身处一片浓雾之中。
定睛细看,四周的雾浓得就像牛乳,伸手去触时甚至都能摸到缥缈的触感。
楼烬并不掉以轻心,他原地未动,却见牛乳般的白雾竟渐渐凝固,就像煮熟了的粉团一样,将他四周所有空隙迅速填满,楼烬只得施法腾出一片空间,法术刚落下,便听到一阵极其细微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