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国公府邸倒是十分雅致,楼山水无处不精,假山池藻俱是精致,春日里更是繁花如锦,当真是极美的风景。
金盏小心搀扶着宜萱,轻声问:“郡主是要去看看额附吗?”
宜萱忍不住撇嘴:“鬼才有那个闲工夫去看他。”——其实她心里巴不得纳喇星德早点死了,生得给她添堵呢!她真的不介意当个寡、妇。作为一个古代女人,就算她贵为郡主,也是不可能离婚的,换句话说,她没有把“额附”这件相当不称心的货物退货的权力!
玉簪眨眨眼,随即笑眯眯地道:“去看看额附被国公爷打得下不了床的可怜样子,其实也不错呀!”
宜萱不由笑了,玉簪这丫头,倒是比金盏更坏些,不过坏得叫她喜欢!便顺手折了一枝开得灿若锦霞的碧桃,放在鼻下轻轻嗅着,“他嗓门太大,我不喜欢。”
“额娘,我已经十几天没见到秋黛了,我都快疯了!!!”——宜萱的话才刚落音,那熟悉的咆哮声,便震落了一树碧桃。
宜萱脸上一愣,急忙挑开前头繁密的花枝,果然在花木扶苏之处瞧见某个一瘸一拐、吊着一根胳膊的纳喇星德。此刻,星德衣衫狼狈,被几个小厮前后死死抱住,星德则奋力挣扎着。
站在星德面前,便是国公夫人郑氏。
金玉二人面面相觑,这人当真是不禁念叨,格格方才才说额附爷嗓门太大,下一刻果真就叫她们见识了额附的大嗓门了。
郑夫人也是一脸无奈:“我已经安排人进佛堂里好生照顾秋黛了,你胎相安稳着呢!德儿,现在要紧的是你得先养好自己的身子啊!”
“额娘!”星德痛哭流涕地抱住郑夫人嚎哭,“求您了,让我去见见秋黛吧!我想她,想得整晚都睡不着觉!!”
郑夫人唉声叹气道:“不是我不让你见,而是你阿玛不许,现在守在佛堂外头的都是你阿玛的人!要是叫他们瞧见了,禀告你阿玛,惹了你阿玛震怒,只怕到时候你又要挨打了!”
一听“挨打”,星德身子颤抖了两下,脸色很是灰败,之前的一顿鞭打,可当真叫他记忆尤深啊。
郑夫人急忙安抚着儿子:“你就放心吧,秋黛可是我的亲侄女,我是万万不会叫人亏待了她!等过些日子,你阿玛气消了,额娘再去跟你阿玛求情。”
星德听了,只得点点头,随即咬牙切齿地道:“都是郡主害的!她从以前就对秋黛没个好脸色,如今抓着秋黛把柄,就更是不肯松手了!!等我养好了身子,必要叫她晓得什么是‘夫为妻纲’!”
说到怀恪,郑夫人算是和儿子同仇敌忾了,“我现在才晓得,她从前那副贤惠样子,全都是装模作样的!若不是看在她肚子的份儿上,我才不会这么容忍她!!”
宜萱躲在碧桃树后头,倒是听得怡然自乐。这对娘俩真逗!清一色的色厉内荏!若真有胆色敢去净园嚣张,她倒是要赞一个佩服了!且不说勇毅公府一脉的荣辱都已系在雍亲王府上,单单她和硕格格的身份,无论是星德还是郑夫人,见了都是要规规矩矩先请安万福的。
面对一个必须要对她卑躬屈膝请安的人,宜萱不觉得这种人能有什么底气可言,不过是嘴巴上逞英雄罢了。
玉簪却已经气得鼓起了腮帮子,她压低了声音道:“格格,咱们可得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宜萱淡淡道:“我才没那个闲工夫呢。”——无论是郑夫人还是纳喇星德,跟这种人扯上,那就等于沾上了狗皮膏药,她才不会闲着没事儿给自己找麻烦呢。
便扭头上了轿子,吩咐回净园去。
而碧桃树丛一座假山后头,身穿青袍的少年公子笑容狡黠,他素手拈起一枚飘零的碧桃花瓣,纤长的手指,如羊脂美玉一般,在细碎的阳光下,恍如镀金一般。只可惜这等花海斜阳下的俊男图,宜萱不曾看到。而少年公子却仔细看着宜萱漠视纳喇星德的表情,随后幽幽笑了,“如此,我也放心了……”
片刻后,少年支着自己下巴沉思:“那个郑秋黛要不要杀掉呢?……唔,好像杀掉比较省事,可是也太便宜她了。唔,算了,让她平平安安生下肚子里的孩子,好像是一种更好的折磨她的方法呀。”
本是杀气腾腾的话,却被她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下一刻,少年看着那顶渐渐远去在碧桃花丛中的红顶软轿,眸光愈深邃而悠远……
宜萱才坐上轿子一刻钟,外头的玉簪突然掀开轿帘子,笑着指着斜对面松柏后头一个窄小的院子,道:“格格,您快瞧!那就是郑姨娘被关押的地方。”
宜萱探头往外头一瞧,“倒是够破败的地儿。”——也对,雅思哈不信佛,那佛堂也就只是个摆设,只怕已经有十几年没修缮过了,地方也是最偏僻的地儿,外头已经满是杂草了。
玉簪笑道:“格格要不要过去瞧瞧?如今郑姨娘可是落魄得很呀!”
金盏听了,立刻狠狠瞪了玉簪一眼,“郡主千金之体,怎么能去那种又脏又乱的地方呢?!”
宜萱垂下眼睑,忽的笑了,便道:“去瞧一眼也无妨。”——她自己的性子自然是懒得理会已经是穷途末路的郑秋黛,但是残留的怀恪的某种情绪依旧能影响她,怀恪深恨这个想要置她与腹中孩子于死地的女人,自然想去看看郑秋黛落魄的样子。
佛堂只是个二进的小院子,院子外头有守门的,便是国公爷派来的人。若是额附纳喇星德想见里头的郑姨娘,自然是见不到的,不过宜萱却可长驱直入。
黄昏时分的阳光甚是暗淡,加之院落窄小,便更显得阴冷了。院子里头也是光秃秃的,什么点缀的花草都没有,不过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