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盏推开佛堂正屋的房门,宜萱便闻到扑鼻的香味,那是饭菜的香气,侧脸一瞧,一张干干净净的圆桌上,竟整整齐齐摆着六个碟子和四个碗,俱是精致的画牡丹珐琅瓷,配的筷子都是银箸。菜色更是不俗,荤素各半,鱼肉俱全,还有一碗热腾腾的珍珠燕窝。桌子旁边还侍立着两个穿水绿衣裳的丫头。
方才郑夫人对纳喇星德说,已经安排了人伺候郑秋黛,看样子是真的。这郑夫人对郑秋黛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呀!
两个丫头看到宜萱突然出现,已经是愣在了哪里,都忘了行礼。
随即,便听见呼啦一声,是西暖的帘子被掀开了,穿着松散云锦衣裳的妙龄女子气冲冲道:“作死的贱婢!!都说了不想吃了,全都给我扔出去喂狗!”
宜萱挑动了眉梢,这郑秋黛倒是好大的脾气、好大的做派!禁足佛堂里,竟然还是姑奶奶的气势。
不过小郑氏,的确姿色不俗,一张娇嫩的瓜子脸,生就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琼鼻朱唇,肤质白皙,堪称琼姿花貌,怪不得能叫纳喇星德痴狂。
郑秋黛见了宜萱,香娇玉嫩的俏脸上露出极为惊讶的神色,“你、你、竟然没事?!”——郑秋黛自然记得,那一日她可是用足了力气将怀恪推进水里,虽然后来听说怀恪没死,肚子里的孩子也没掉,可她如何想得到转眼不过半月有余,怀恪竟然健健康康站在她面前,而且起色红润,反而更胜以往了。
玉簪早已是恨极了郑秋黛,见她如此无礼,当即上前便一个巴掌狠狠扇在郑秋黛姣好的脸蛋上,横眉怒目呵斥道:“放肆!!”
宜萱目光微斜,便瞅见郑秋黛的半边脸瞬间便肿胀了起来,轻轻一笑,目光又落在了她的腰腹间,只见衣衫松垮,果然是已经开始显怀了。
捂着自己火辣生疼的半边脸的郑秋黛,觉宜萱盯着自己的肚子,立刻慌了神,也顾不得脸颊上疼痛了,她急忙捂住自己的肚子,连连后退了数步,一脸防备惊忧地道:“你、你要干什么?!”
宜萱看着郑秋黛的肚子,心里却已经惊讶开来。只见她肚脐处,隐隐有黑气涌动,如雾如缕,在观气术上所写,黑色代表了灾厄乃至……死亡!
所以说,郑秋黛的肚子,十有*是撑不到临盆那一日的。
“你要是敢害我的孩子,表哥是不会放过你的!!”退缩在角落里的郑秋黛,色厉内荏地吼叫道。
宜萱勾唇一笑,这个郑秋黛和纳喇星德还真是般配啊,都是色厉内荏的东西。
“呸!!”玉簪见郑秋黛那副嘶吼的模样,不屑地啐了一口,随即讥讽地道:“你以为郡主和你这种蛇蝎贱人一般吗?!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以前郡主贤惠,是不屑于为了你这种人伤了自己名声!哼,如今你还能享福,就好好珍惜这几个月的好日子吧!”
郑秋黛听出了玉簪最后一句话令有所指,便愈慌了神色:“你、你什么意思?!”
金盏抿唇一笑,呵呵道:“什么意思?姨娘莫不是傻了?你竟敢做出谋害郡主的事儿,还以为自己能有善终吗?”金盏瞥了一眼那满桌子的珍馐,“这么好的菜色,姨娘可要珍惜,等生产之后,可没得吃了!”
见郑秋黛面如土色,浑身都在簌簌抖,宜萱便抿唇笑道:“你大可放心,本宫不会为了你,伤了自己贤惠的名声。等你临盆,自会有人送你去青螺庵中,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说罢,宜萱心神舒畅开来,眼角睨过郑秋黛已经苍白如纸的俏脸,扬眉一笑,随即转头吩咐金盏道:“时辰不早了,回净园吧。”
宜萱前脚踏出正屋,便听见后头传来郑秋黛的咆哮声:“不!!我不去青螺庵!!我不离开表哥!!!你休想得逞!!我不走!!我死也不走!!!”
宜萱被咆哮声震地耳膜生疼——郑秋黛这大嗓门子,当真和纳喇星德般配无比啊!
出了佛堂,宜萱瞥了一眼守门的仆役,便冷冷道:“如果我记得没错,这里可是佛堂。何时,这佛堂里头,也可以动荤腥了?也不怕菩萨怪罪?”
仆役听闻,汗水涔涔,便匍匐跪在了地上,颤巍巍道:“郡主饶命!都是太太吩咐的!”
宜萱嗤笑道:“你们可千万别忘了,自己是国公爷派来的人。”说罢,便上了软轿,她可没那么宽宏的度量,叫郑秋黛享受六个碟子四个碗的饮食待遇!她是来佛堂忏悔的,不是来度假的!!
回到净园,天色已经黑沉了下来,宜萱倒是胃口颇好地用了晚膳。只是今儿倒是看了不少热闹,明儿又要回雍亲王府了,躺下了身子的宜萱,一时半会倒是不想修炼月华吐息诀了。
想着自己记忆中的“四爷”阿玛,生母李福晋,还有嫡母乌拉那拉氏,弟弟弘时,还有国公府的这些个奇葩人物,倒是愈没了困意。
已是万籁俱静之时,窸窸窣窣的鸟鸣虫唱伴着烛火的哔啵声,守夜的玉簪已经迷迷糊糊背靠着拔步床已经睡着了。
宜萱伸手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肚腹,从前的她,从未想过自己会突然要做母亲了,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伤心。只是此刻她高兴不起来,现在名义上的丈夫,宜萱是不抱有半点期待了,在这个时代想换个额附,估计也只是天方夜谭。而她后半生的岁月,能与她相伴的,想来也只有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了……
只是不晓得这个孩子,会想谁呢?只要别像纳喇星德就好……
恍惚间,突然那一抹瘦弱颀长的少年的身影从她脑中划过……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到了今天在武英堂外看到的星徽。
下一刻,宜萱摇了摇头,真真是迷糊了,怎么会想到星徽呢?大约是累了吧……
便迷迷沉沉,与周公作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