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羽便拿来几根棉布捆住沈统领,沈统领在束缚中继续抓狂,整个人腾空而起又重重地砸在床板上。他的手互相掐着,已经弄出来些不堪的伤痕。
太子厉声问道:“他这到底是中了什么毒?”
魏太医连忙回答:“回殿下的话,微臣还需要进一步观察……不过,这毒不像是近日所染。”
沈统领力气不小,被几个人一齐压制着还有劲儿挣扎,最后飞枚往他后颈砍了一手刀,他这才失去了动静,晕了过去。
太子对元霜吩咐:“去将贵妃的汤拿来。”
这汤叫人验了又验,确认没有害人的东西了,才被端上来。
“殿下是觉得……?”
“嗯。”
太子以自己小臂为枕,托住沈统领的脑袋,另一只手将他下巴卸了。元霜端着碗在侧,太子就用调羹将汤水小口小口地送进沈统领的嘴中。
眼看着沈统领嘴角溢出些汤水,侍立另一旁的侍女赶紧捏着帕子上前要替他擦。太子却已经放下调羹,用大拇指轻轻替沈统领抹去了,侍女很会变通,见状便将帕子递上去给太子擦手。
太子接过帕子,却没有用来洁手,缠在指尖细细擦拭着沈统领脸上的细汗。
“也差不多了,”太子将帕子还回给侍女,起身道,“好生养着吧。”他要去听学了。
走在碎石子铺成的路上,他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对元霜道:“我这番尽心尽力,全都是为了小九。”
“沈统领为九殿下所伤,现又任九殿下的老师,殿下当然是为了九殿下才对沈统领这般上心的。”元霜回道。
太子听了,满意地加快了脚步。
元霜跟在后头,心思复杂。她有些忧虑,接下来几日太子殿下的行为确实没有辜负她的担忧。
沈统领醒着的时候他避开不去探看,偏偏等侍女说人睡下了才过去一动不动盯着人家,一看就是好久。末了还要对侍女吩咐,不准告诉沈统领他来过。
殿下之前的行径能说作是为了让沈统领记住东宫情义、减少对九殿下的怒意,可现在这个举动,沈统领根本不知晓,又如何铭记殿下的探看之情?
元霜垂眼作思考状。
沈统领不是女子,能娶来当妃子;又不是平常男子,可以哄来做娈宠……若殿下确实喜欢,要强取也不是不能够。只是不知道殿下是否知晓自己已经半只脚沾染了泥潭,只差一个契机往前陷下去
她再抬眼时,就撞见殿下的手轻轻架在沈统领脸侧,似是抚摸,确切来看又并无直接触碰。
元霜想假装没看见,悄然移走目光,余光却这时太子的手却直接搭在沈统领的嘴唇上,慢慢地摩挲着。
“你让厉莘去查查,”太子出门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查查雷玄是谁,跟沈统领又是什么关系。”
这看似轻易的任务,厉莘并没有圆满完成。上至八十岁老者,下至二三岁小童,他无一遗漏地差人查过,愣是没找到这号人。活人没踪迹,便又去查死人,仍是没有头绪。
太子没怪他,只是暗暗将这个名字在嘴里嚼了又嚼,好几次想直接去问问沈统领,最终还是忍住了。
一个名不经传的人而已,何必费心。
沈统领离开东宫那天,简直可以用如释重负来形容。他没什么包袱可收拾,太子送他的东西自然用不着他自己抬,走得那叫一个迅速利索。
虽然这些天东宫一直是好吃好喝地供着他,然而毕竟住在别人家里,总归万般不自在。况且李习慎这小子真是毫不客气地压榨他的价值,一天到晚不知道要来几趟,有时候要听计谋战术,有时候要对弈决斗……
好在李习慎这个人比较蠢,和他交流脑子不用运作,所以倒还清闲。至于太子……
太子这个人就怪了,一连好几天没见到他。可是有天醒过来,还没睁开眼,感觉到有人在自己的床边挡着烛光,投下一片阴影。
沈统领这回装睡多了些经验,眼睫没有再乱颤。他等床边的呼吸声远去了,才谨慎地瞥向门口——那背影高挑清劲、固有美仪之姿,不是太子殿下又是谁。
他来做什么?
被角还残留着一股舒心的气息,困意又席卷而来,沈统领懒得纠结太多,再次沉沉睡去。醒来问门口的侍者,侍者却说昨夜一直没人来过。
沈统领回到自己家里,再□□出大门确认,自己真的没有走错。
他的房舍不仅变得高级气派了,还扩大了许多,终于有点“宅”“府”的味道。沈统领却高兴不起来,他一贯喜欢简朴的风格,如今这样好是好,就是自己站在其中感觉格格不入,好像踏入了一个小小东宫。
再说了,自己大部分时间都不在这里,又没人守着。这房子装扮得这么豪横,好像在对京城的所有盗贼大声吶喊:快来偷呀快来抢~
沈统领望着院子里那一大堆用木箱子装着的礼品,从中翻找出了些食物,丝毫没顾及自己大病初愈,饮食应当清淡的规矩。
他支起柴堆,把一根腊鸭腿放进水沸腾的锅里,不一会儿锅里便传来腊味十足的香气。
沈统领捞起鸭腿,放在一旁晾凉,又东操西操地找出了些面粉,粗制滥造地弄了碗面条。
吃到一半,角落的柴火堆后面传来一声轻微的嘤咛声。
沈统领嘴里还有半截面条,当机咬断了,搁下碗,下意识地摸起佩刀走过去。
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警惕地盯着他。
“啊……”沈统领回头看盘子里的鸭腿,不知道什么时候少了块肉,此刻正在这个小家伙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