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瑛醉得睡着了,自然没有回话。
李习慎也知道他睡熟了,又往自己右脸上打了一拳,这才敢说:“娶皇后不是哥哥提出来的,是多位大臣联合上书,请哥哥册立国母,充实后宫。那个邱家女,虽然方方面面都符合皇后标准……可我没听说哥哥对她有什么想法,我不知道哥哥怎么想的,但是你到他面前,他绝不会对别人眨一下眼。”
“你得去找我哥哥,你必须得去找他……我们也好久没见了,明天,明天你再给我讲几个故事吧。此去经年,不知还有没有再见的可能了。”
“我能怎么办呢……”李习慎一边喝酒,一边流着眼泪,“哥哥是我最重要的人,可你于我而言也……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
他已经语无伦次,讲出来的话毫无逻辑,又在自己右脸上打了一拳。
他也醉了。
过了一阵,趴在桌上,哭着哭着睡着了。
对面的沈瑛听见没了动静,悄悄探起头,戳了戳李习慎的脑袋。李习慎俨然昏睡过去。
于是沈瑛利落地起身,手探向李习慎的腰间,摸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剩下的又给他放了回去。
看着李习慎的后脑勺,沈瑛嘴角一扬,“李小九啊李小九,你还是和当年一样好骗。”
他走到门口,突然又停下了,踌躇片刻,又转身到一旁拿纸笔写字。好在那墨砚里还有余墨,他也不需再准备,提笔就洋洋洒洒开始写,写到最后,在右下角认认真真落了个款。
他将这纸对折,拿镇纸压在李习慎面前。
李小九今年多大来着,应该也就二十上下吧?
沈瑛拿过旁边挂着的布块披盖在李习慎身上,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干吧,威风凛凛的大元帅。我走了。”
他出来,对侍立两旁的人说:“殿下喝醉了,已经睡下,你们不要进去吵他。”
李习慎再睁眼,面前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纸压在面前,连信封都没有。他连忙拿起来看。
“王爷,夜里您那位贵客持着您的腰牌,到马棚去将您的爱马骑走了。”一见他醒,旁边的手下便告知。
“骑走了越影”李习慎愣了一下。沈瑛只带了自己的腰牌,使牌必然不可能随身携带,沈瑛想从他身上摸也摸不出来。所以他骑走越影恐怕是要作为自己身份的象征。
他果然要去京城。
“属下见越影没有甩他下马,便……”那下属见王爷全然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赶紧说:“夜半出走,此时必定还未行远,殿下可要属下传书设防拦下”
李习慎摇头,继续看着信上面的字,一会儿又是哭一会儿又是笑,最后他将颈子往后一倒,手盖住了自己的双眼,长叹一声。
湖中影非月,露映花不实。这道理他岂会不知,只是他总连这泡沫般的幻影也不肯放手罢了。
“你去,找几个人护着他,不许叫他发现了。”
沈瑛一路上畅通无阻,已明白是有人替他开了道。他自然就毫不客气的接受那些本该属于王使的待遇。
他日夜驰骋,每到一座城池就问当地人:“这儿离长安还有多远?”
随着回答越来越近,沈瑛渐渐生出了些近乡情怯的情感。
没日没夜的奔波令他看起来极为憔悴,他持着令牌求见天子时的架势,活像边疆有重大军情来报。官兵将他检查一番,确认无误后才领他进去。
“陛下,齐王殿下遣密使求见。”侍卫向皇帝禀报,心里却还有话想说,然而他不敢太确定,又怕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还是没有说——他觉得齐王密使,长得颇为眼熟。
不过死人如何复活估摸着也就是长得相似罢了。他不敢揣摩圣上心思,只敢在心里暗言。
李习璟听闻是李习慎来话,马上站了起来往殿房去:“带他过来。”
他还往殿中的座位走去,那位齐王密使竟心急如焚地要踏进了大殿。侍卫当然是刀枪相挡,眼看着要被压制于地,齐王密使不得已大喊一声——“起元!”
声音里带了一丝不可抑制的兴奋。
皇帝殿下停住了脚步,身旁的元霜亦不可置信地皱起眉头,她马上扭头,凝视着那个齐国密使。
她先是怕有谁又找了个与沈统领形似的男人,要往皇帝身边塞,可她仔细盯着那张脸,她的表情出现了裂缝。
她刚刚就该料到:在这个世界上,会直呼这两个字的人还有谁?就是那些个被蠢人献上来的赝品,即便仿得了七成声音八成相貌,也绝不敢逾矩至此。
元霜看见身旁的皇帝陛下面上一片凝重之色,眼下已挂着两行清泪,却迟迟不敢转身。
她轻声对李习璟道:“陛下……”她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里也带着点颤动。
剩下的一切,尽在不言中。
“放他进来。”李习璟开口道。整个人还是一动不动僵在原地,他垂下眼帘,听见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宽袍大衣下,他的身体在微抖。
直到那个人的气息将他包裹,就在他耳侧,清晰的呼吸声变得尤其重。
你怎么会回来?你怎么回来的?你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既然能回来,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你还会走吗?
这么多这么深的困惑与疑虑,他在这一瞬间又不在意了,他只要这个人是真真切切、平平安安地在他面前就好了。
他转过身来去咬沈瑛的嘴唇,两人的鼻梁蛮横地打到一块儿,让本来就莽撞的吻变得更疼。
沈瑛看着李习璟这双漂亮得要命的眼睛就在自己面前,心想:再让这么亲着,就是让自己现在去死也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