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仲的年纪比林宁还大些,从前林宁都是将白振轩与和仲同等尊敬的。此时身份骤然变化,林宁自己总觉忐忑。
白振轩便也立起身来:“好。那我陪你一起立迎。”
林宁如何忍心,便推着他:“你是当岳父的,没有这个道理。你快坐下吧,别让人说闲话……”
白书怡怎么可能不挑理?
白振轩却摇头:“不为过。和仲虽然是女婿,但是从心理上来说,我却敬他为友。更何况,我也是要特别感谢他——谢他迎娶了我那不懂事的女儿,而且这么多年来始终呵护有加。”
辛欢便只缩回座位上去,逗着小龟:“陪我翻绳啊?”
小龟竟然毫不犹豫地点头:“好啊。”
辛欢惊了:“……这么说,你竟然会?”
哪里有男生会玩儿翻绳的?更何况是这样整天一身黑,就算在屋里还大墨镜卡着的酷man?
“哦,”小龟垂下头去,接过辛欢递过来的红绒绳,自如地翻转起来,只淡淡说,“从前,有个人教过我的。”
曾经有个人,在算命先生的摊子前,明明得了根红绳,说可以将他们两人的小指系在一起,然后去神像前相偕去拜……可是她却浑做不懂,在那片世界上最蓝最清透的天空下,将那根红绳随便扭转了,朝他明亮一笑,说:“会翻绳么?我教你啊?”
原本顺遂的一条红线,硬生生被她翻成了纠葛缠绕……从她指尖转到他的指尖,两人的手仿佛就在彼此左右,却始终擦肩而过。
小龟忍不住闭了闭眼。
那时不经意的一幕场景,却原来早已注定了今后的命运。只可惜他当时眼拙,看不透,否则又如何能傻傻地便答应了她,只为了看她那明亮的笑颜?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小龟垂下头去,手指灵巧翻转,举到辛欢面前:“这个花样儿,你解得开么?”
。
说着话儿,白书怡已经带着丈夫和儿子,荣耀万千地走了进来。
一眼瞧见林宁规规矩矩立在那儿迎候着,白书怡便得意地笑了。反倒是和仲连忙走上前来给白振轩拜年,说:“岳父安坐,请允小婿执礼。”
白振轩便笑了,拉着林宁坐下。
德叔连忙递过几个暖垫来,和郁二话不说,走上前去便朝白振轩咚咚地磕了头。和仲和白书怡也作了大揖,垂手到地,说:“给岳父大人拜年了。”
和郁给白振轩磕完了,竟然自然地又转向林宁,同样磕了个头。
白书怡便不乐意了,厉声喊:“和郁!”
和仲也微微犹豫了下,朝林宁拱手:“林小姐,过年好。”
白振轩按着林宁的手,温煦地拍拍。
德叔捧过两个锦盒来。白振轩笑着将其中一个比较小的先递给和郁:“和郁啊,这个是外公的礼物。”
白振轩再将那个大的拿过来,交到林宁手上去,说:“这是你外婆的礼物……你打小就只收着外公的礼物,今儿终于补全了外婆的礼物。”
林宁的手便颤了起来,白书怡更是咬牙切齿,却碍着父亲和丈夫都在,只能忍着。
和郁接过来,痛快地朝林宁道谢,少年嗓音清亮,在堂屋里回旋:“谢过——外婆。”
辛欢的手指头便一颤,明明能解开的花样儿却错过了最合适的绳套儿,红绳一乱,打成了死结。
小龟便笑:“看,就知道你吹牛。明明撑不住,还嘴硬。不如,我带你出去玩儿别的去吧?这个不好玩儿,缠磨死个人。”
他的话仿佛只说翻绳,可是辛欢却字字句句都听懂了。她抬眼望他,却叹了口气:“没事儿,咱们再来。我就不信我真的赢不了。我能的,你敢不信?”
小龟只能依从:“我当然信。只要是你认准了的,便没有做不成的。”即便,自断其腕……
。
拜过了年,和仲陪着白振轩和林宁说话。白书怡一拧身:“我去给我妈上香!”
和郁没跟着去,瞄着辛欢和小龟走过来。
他看辛欢翻绳仿佛翻得正专心,头不抬眼不偏的,便也不吵不嚷,耐心地在他们俩对面的紫檀椅子上坐下来。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瞄着他们俩看。看到辛欢翻到得意处,笑起来的时候,他也跟着轻声地笑。
声若琴弦。
辛欢便自己先乱了,几回简单的绳结都没翻过去,索性一把按住了红绳,跟小龟说:“我累了,先喝口水的。”
和郁适时插话:“你们俩玩儿的真好。更让我惊讶的是小龟。女孩子的手指头天生灵活倒也罢了,你的竟然仿佛更胜一筹。”
辛欢果然中计,便一拍桌子瞪过来:“谁说他赢过我了?”
和郁便低眉顺,浅浅地笑。
小龟望着辛欢的侧脸,只能无声叹息。
辛欢扭头来瞪小龟:“你跟他说,咱们俩谁赢得多?”
小龟只能也跟着低眉顺眼地答:“当然是你啊。我根本不是你对手,只能在马下翻滚。”
辛欢纵然跟小龟说话,眼角儿还是瞟向和郁的。听小龟说完便得意地一拍桌子,“听见了吧?不会玩儿的就别跟着瞎说,没的我个当长辈的还得笑话你!”
和郁面上并无色变,只是安静地打开了两个锦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