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设定解释。按照故事纪年的话应该是弘治二年,由于情节要求,本文时间并不是很精准,时间设定在弘治五年。给这个时间节点的原因,一是有‘刘棉花’之称的刘吉致仕退休了,二是后期‘李公谋刘公断谢公独侃侃’的弘治中期黄金内阁三人刘健、李东阳、谢迁已经全部登上政治舞台。此时刘健已经入阁,主持内阁的是徐溥和丘濬,徐溥主司法工作,丘濬性格冷峻喜欢提意见,和王恕、刘健吵架,初期内阁的能力不彰显,主要是吏部尚书王恕和兵部尚书马文升整顿人手,有较大贡献。)
内阁。
“陛下今日叫停了经筵宣讲?自从开始以来,陛下朝乾夕惕、宵衣旰食,从来不曾缺过课;有一日宫内失火彻夜未眠,还特意向翰林学士请假,今日宫中平安无事,也不是皇太后、太皇太后的寿辰节诞,难道真是有什么大事?”内阁大臣刘健问道。
内阁辅徐溥道:“还是等等陛下和司礼监那边的消息吧。”
丘濬冷笑道:“我听说是御马监的人漏夜为陛下送了件什么东西进去,这帮妖人难道又要兴风作浪?”
徐溥性格谨慎,道:“司礼监怀恩、御马监沈自丹都有拥立的大功,丘阁老说话可要小心些。”
丘濬为人性子冷僻乖觉,更以名士直节要求自己,不肯掩饰:“陛下勤政,朝纲这才在各位忠臣的勤勉支持下见起色,弹走了那个刘棉花,又有人坐不住了。”
刘健道:“陛下如此重视,想来不是小事,听之再言。”
果不其然,内侍宣旨,请三位阁老入殿。
殿门打开,宫中已经有了来臣跪在地上,是兵部尚书刘大夏和一位朝服绣着白泽纹样的年轻侯爵。众人抬头,看见明黄的座儿上坐着一个瘦弱的青年,须微弱,看身子骨并不硬朗。但他的脸上有一双令人印象深刻的眼睛,明亮、谦逊、真诚,瘦弱的脸因为这双眼睛变得神采飞扬,叫人忍不住地想亲近。他面前的长案上摊开一张薄如蝉翼的绢帛,正是满剌加帕杜卡王子的求救国书。
年轻的大明皇帝朱佑樘道:“免礼,都赐座。这是浙江都司指挥使周敏静周大人带来的消息,朕已经差人核实过了,此事应当确定无误。今日召唤众卿家来,便是商议此事该如何解决。”朱佑樘将朝中四品以上官员名单都贴在宫内文华殿墙壁上,平日熟记,以做到对朝中用人动向更加明晰,不受蒙蔽。因此竟然能够一下子说出周敏静的全名。
内阁三辅臣和代表兵部的刘大夏、周敏静对面坐下,司礼监和御马监的怀恩、沈自丹侍立在侧。三位内阁辅政大臣相互传阅了国书,眉头都皱了起来。
(是一封陈情之信。帕杜卡王子诉说母亲汉丽宝公主的美丽,回想当年郑和下西洋楼船如城的盛景,母亲从高高的大船上带领随从女官五百人到达满剌加城,香气四溢的花瓣从天而降,每个女官都华衣灿烂,肤白胜雪;满剌加城中百姓万人空巷,纷纷到街上观看这场美景。一个满剌加孕妇也在人群中,人山人海,围观的群众劝说她回家,免得踩踏被挤到,孕妇答道:“孩子常常有,这样的盛景可是一辈子都看不到啊!”
歌颂母亲在宫廷政变中为了保护自己和苏丹王挺身而出,结果不幸遇害。忠贞勇敢溢美之词。诉说思念母亲汉丽宝公主,想要寻找母亲在大明的亲人,和北上朝见。
这实际上是一封求救信,亲大明的帕杜卡王子如今在宫中被软禁了,敖杜拉王爷想要窃据苏丹之位。帕杜卡写信给朱佑樘求出兵来救,然后说可以奉献真正的药师之泪,此宝物,南海上的海盗、徐山和印度人、葡萄牙人也在追求此物,若得帮助,王子愿将宝物奉上给大明。)
丘濬道:“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为之。去年黄河决了开封、南直隶河北山东水旱交替,广西黑苗作乱,天灾人祸、国库空虚,陛下的政策是与民休息休养生息,去年才免了对安南用兵。那满剌加不过是南方海上的蕞尔小国,去大明又路途遥远,岂能劳民伤财,为了这点苍蝇腿上的肉出兵远征?”(丘濬资格比刘健老,性格促狭而且博览群书,是个经济学家,擅长和关注经济民生。)
刘健皱眉,他和性子孤高怪异的丘濬不和,曾经两人意见不合,不顾斯文脸贴脸地当面骂战,丘濬甚至摘下帽子摔在地上。刘健道:“丘阁老此言差矣。满剌加虽小,但地理位置非常重要,从天方、暹罗、大食、印度来大明朝贡的商船,全数都要经过满剌加,若是满剌加失陷,永乐大帝建立的朝贡体系就像被掐住了咽喉。此之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也。钱是要省,但刀刃上的钱不能省。”(刘健就是后世李公谋刘公断谢公尤侃侃的刘公断,所以他的战略眼光更远。)
辅徐溥非常谨慎,看朱佑樘面色:“请陛下的意思呢?”
朱佑樘想了想,道:“去年安南(今越南)攻扰边境时,朕欲遣大臣前去处理。辅劝谏:外邦相侵,有关衙门令处理足够了,不需要陛下亲自派使臣去。如安南万一不予理睬,为了维护天子的尊严,我朝势必要征调大军远途去征讨,这不仅劳民伤财,而且事情会闹大。朕从之如流,免了一场兵祸。
朕从中受益良多。
但此次却是满剌加王子亲笔写信给朕,朕认为,如果不救,会让天子之威受损,外邦会认为大明软弱可欺,永乐间建立起的朝贡体系也会失去信用,以后外邦间攻讦、乃至骚扰大明的事件甚至会变多。
但如果救,满剌加远在千里之外,即使调遣最南端的广东水师、从广州出,沿郑和下西洋的航路也要数月才能到达,船队花费甚巨。朕刚登位不久,内外都不安定,朕也担忧,会将事情闹大。”
徐溥道:“陛下说得极是,正好综合了丘大人和刘大人的意见,这实在是个两难:不救有损国威和长期利益,而若救,怕是劳民伤财激起巨变。”
朱佑樘道:“若是朕一定要救,众卿可有举重若轻之法?”
刘大夏道:“臣不才,有一言进。既然满剌加局势不明,远水救不了近火,那何不就近取材?昔日郑和下西洋,太宗敕封施氏旧港宣慰司。后因继承权争端,太宗误以为父位子继,错封施济孙,后郑和再下西洋时,亲自拜访施二姐,才改弦更张、拨乱反正,将大明旧港宣慰司总督封给施家实际继承人施二姐。因此在此事之上,郑和与施二姐有不错的交情。不如我们先去寻访施家势力,若能得到他们援手带路,对于控制满剌加的局势想是有帮助。”
周敏静道:“可这施二姐统治旧港,已经是三四十年前的事了,现在旧港可说一句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旧人不在,局势未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