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夏道:“既然如此,就更不能贸然以大明水师的名义官方而下。这几年,虽然有海禁,但浙闽粤一直有生民向南洋偷渡迁徙,不如在闽粤招募水手,以民间商船的名义先去侦察。南下满剌加的东北季风要冬日才有,如今五六月份只有北上的西南季风,我们的人也要乔装改扮白衣渡海,待到情势明朗之后再做打算。”
朱佑樘道:“好,刘尚书可有有用之人推荐?”
刘大夏道:“郑和下西洋时通事马欢,会稽人、通晓多国番人语言;费信,昆山人,顾璟,太仓人。费信后人费大通正在周侯爷麾下。”
朱佑樘道:“既然如此,一事不烦二主,朕让御马监沈自丹牵头,请绥远侯协助。刘尚书请总系浙闽粤水师,留出机动力量,如果需要火力支援,随时待命。自丹,记住了,这事儿一要办得隐秘、不许闹大,二要办得漂亮,要扬大明之威怀大明之仁德,三要办得巧,要省钱。”
众臣都领旨称是。
出门。丘濬一甩手:“徐辅,怎么能容陛下如此胡闹?满剌加海上之国,千里之遥,靡费财力,陛下刚刚登基,一切都未稳。我看他这样大举动兵,是想重蹈土木堡之覆辙!”
徐溥连忙:“嘘嘘嘘,陛下不是听了你的,怕花钱、怕闹大、不敢大举兴兵吗?我看陛下心意已决,人选心中早有数了。”“先帝时西厂的那个太监?汪直都去南京扫地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混到今天的!”徐溥示意他不要再说。
刘健却道:“丘阁老,我看陛下谋略深远、小试牛刀,倒比某些冢中枯骨有太祖太宗的气魄。陛下登基以来,仁政可比文景,因此民生逐渐繁荣。你却不知,若通往南洋、印度、天方的航路中断荒废,经济衰退,这茶丝瓷器如何换来真金白银?江浙丝卖不上价,云南茶卖不上价,丝农茶农拿什么交税拿什么赚钱?何谈藏富于民呢?”
殿中,内阁退去,只剩下朱佑樘和沈自丹。
朱佑樘道:“自丹,朕登基以来,夙兴夜寐,不敢有丝毫懈怠;厉行勤俭、不置后宫,朕因为经历过苦难,所以知道生民之难。要救帕杜卡王子,除了政治上的考虑,我还有一点私心,就是看在他对母亲的纯孝。
汉丽宝公主和朕的母亲一样,都是为了两个民族的团结、为了让两个山海相隔的陌生人变成一家人,远远离开家乡,去到连一个亲人也没有的地方,也都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而失去生命。芸哥儿,我会成为一个最好的皇帝,当史书提起我的时候,他们不会说,一个苗瑶的蛮夷女子生下一个没有用的人,他们会说,她生下了一个伟大的君王。”
沈自丹道:“孝穆皇太后一定会以陛下为荣,她的名字将因为陛下的缘故,永留史册,人人称颂。”
朱佑樘抬头,眼中已有了泪光:“芸哥儿,我好想再见她一面。我一定要药师之泪。”
沈自丹俯贴地:“主忧臣辱、主辱臣死,陛下是大明的帝王,奴婢万死不辞,一定为陛下寻得药师之法!”
(勇士变恶龙,沈自丹你看看你现在这个对孩子保护过度的样子不就是万贵妃二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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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大姑娘,绥远侯府有请。”几年不见,破敌像是雨后拔节的竹子,已经由一个总角孩童长成了比戈舒夜高一个头的少年。穿着水师的皮甲,威风凛凛、礼节俱全,只有眼睛里冒出活泼的光还能显示出他的少年之心。破敌一见了舒夜,仿佛是委屈坏的小孩见了亲人,竹筒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地开始絮絮叨叨地说:
“戈大姑娘,你什么时候回侯府啊?我告诉你,那个黄明薇可坏了,在宁波的时候,丫鬟婆子买了一大堆,说什么要立侯府的气派,结果仆婢们拉帮结派立山头,弄得乌烟瘴气。她这人呢,好大喜功,想一出是一出,今天要修花园,明天要清理荷塘、结果把修了一半的花园抛在脑后了。钱都浪费了,到了年末亏空补不上,就克扣下人们的月钱,还欺负我人小,扭我的胳膊;有一次差点挪了水师的军用!侯爷后面就不让她管家了,把领头的婆子打了一顿,遣散了她招来的仆婢,让她置于小园,每个月她月钱。这才消停。
这黄明薇从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听说都是按照三从四德的些针黹纺绩的女工活计,绣花绣得很好,伺候侯爷也很用心。但是骤得了权力,就好像不知道该怎么用似的,瞎折腾一通……”
戈舒夜看着已经长大的破敌,突然明白了“逝者如斯夫”的感觉,不禁一笑:“行啦,黄明薇这尊佛你们侯爷是送不走啦,再让她听到,小心扒你的皮。”
破敌突然想起:“对了,侯爷也请了请天海豊的苏大小姐过府相叙,刚在门口遇到,为表礼遇,就先接了去。你得跟我一道骑马去了。”
“没有邀请天海豊的顾大少,单是我和苏大小姐?”“舒夜站起来,周敏静邀请两位女子单独入府,这很奇怪,敏静不是登徒子,他一定有什么自己的缘故……她突然义愤填膺地道,“凭什么没有我的马车!”
破敌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道:“侯爷这几年一直顶在浙江前线防备盗匪,京城的宅子什么都没准备,就那辆车还是侯爷自己用的呢。”
“京城尘土这么大,你让我骑马去,我的新衣裳不全毁了!”
“戈大姑娘你还是那么抠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