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三爷依旧站在树下,微微抬着头看着湛蓝的天空,连神情都与昨日一模一样,臻琼不知不觉之间停下了步子。
罗三爷也注意到了来人,他慢慢将目光移到臻琼身上,微微皱了皱眉头。
上一回他就现了,这个六表妹就站在窗边看着自己,目不转睛,只是她的眼底的情绪他看不懂。
想起昨日被继母唤去时说的那些话,罗三爷不禁暗暗叹了一口气,继母话里话外都在暗示自己,若是看中了裴家的哪一位表妹,都可以与她说,她会替他做主的。
对于继母,他没有多少可以埋怨的。生母去世时他还很小,几乎没有了任何的印象,继母待他虽比不上待八弟一般亲切,可也从未亏待过。直到罗家重新接到了圣旨,重新有了爵位。
罗三爷不笨,他能感觉到继母心情的变化,八弟是继母亲生的,又是那么伶俐聪慧,便是他这个做哥哥的都喜欢,何况是做母亲的呢?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慢慢地与母亲疏远了起来。
这一回来裴家省亲,继母的打算罗三爷也能猜得到,若他点头要娶裴家女,那可真不是什么好姻缘,他一点也不愿意害人,这样的折腾的事,还是算了吧。
罗三爷看着臻琼,琢磨着要怎么和她说一说。
臻琼在罗三爷扭头的时候就回过了神,对自己的失态很是懊恼,不禁微微红了脸。她本想扭头就走,可此时若是一走,既不是更让人误会了吗?
她轻咬下唇,上前几步,行礼道:“文诚表哥。”
臻琼后面的话还没有说,罗三爷就已开了口:“听说二表哥与四表哥进京准备科举了?”
臻琼不懂罗三爷怎么会提这个,还是点了点头,作为回答。
“科考不易,便是中了,想要谋个一官半职也要费些工夫,若是不中,便又是三年。”罗三爷侧过了头,目光越过树梢,不知飘向了何处,语气之中带着几分无奈和羡慕,道,“我也想如此,只是母亲放心不下,想让我早些收了心。只是我若有心做事,便不会被那些牵绊。六表妹,你说我到弱冠之年,能否出仕?”
若是没有臻璇和周氏的那一番话,现在听罗三爷这几句,臻琼还真的领悟不了他话语之中的意思。
那里面句句都是劝诫之语,说着他一心科考,无意早早成亲,又是若有了与弟弟抢爵位的心思,那无论是谁拉着拖着都是无用的,若是裴家的女儿成了他的妻子,到时候定是左右为难。前路已经是布满了荆棘火坑,六表妹你莫要想不开,痴心错付,走上不归路。
臻琼一口气怄在心里,怒极反笑,冷冷道:“文诚表哥学识如何,我怎么会知道?能不能出仕看的是才学也是运势,姜太公满头白才等到了周文王上钩,朝廷为官多有变数,岂是我闺阁女子能说得清道得明的。表哥若有心此途,自是要与九姑母去说去的。况且大丈夫做事,岂有畏畏尾的道理?如果此时便想着前路未知,还不如放下心中那点念想,做个彻头彻脑的俗人!”
罗三爷被臻琼一顿话说得目瞪口呆,这般辛辣不留情面的言语当真是以前从未见识过的,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俗人一词铿锵有力,竟是比前头那一些更重重地打到了他的心底,这个六表妹,却是与自己想的有些不一样。
臻琼可不管罗三爷是怎么想的,她被臻璇和周氏误会在先,此时又被罗三爷误会,正是一肚子的不满,也不顾着礼数了,转身便要走。
“六妹妹,我的确是个俗人。”罗三爷突然开口,让臻琼的脚步顿了顿。臻琼的话犹在耳边,倒是让他整个人都有了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不知不觉间,就把自己的真实想法给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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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绕弯,没有试探,直白而又真切,罗三爷的语气很平缓,仿佛是在诉说旁人的心情和处境一般。
臻琼背对着罗三爷将那些都听完,蹙着眉头转过身,道:“这是表哥你的事,与我有什么关系?你为何要说与我听?”
罗三爷一怔,不知道该怎么说。
臻琼扬了扬眉角,道:“因为我上一回和这一回都在看,是不是?我是看了,却不是你们想的那个意思,我只是在想,这梧桐树下站着一个人,这样的构图若是画下来,定是有一股子趣味的。若是等到了秋天,这梧桐叶儿黄了,再落下一些撒到脚下,这情景定是会更好看了。我想着的只是画,并没有旁的。”
罗三爷有些惊讶,他从未想过,臻琼看得出神的理由竟然是这样子的,他刚才的那一些拒绝和表述显得那么的可笑和荒唐,他抬起手摸了摸鼻尖,来不及想一想臻琼所谓的“你们”。
“六姐姐……”
臻琼听的声音,抬眼望远处看去,臻琳、臻璇和臻珧结伴而出,在臻琳和臻璇的脸上满是紧张,她紧了眉头,看着走过来的那三个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