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深陷在眉骨阴影下的眼,浸透了肃杀的阴沉:“我阿姐呢?”
戈望哑着嗓子道:“你先放下枪。”
“我问你,阿姐呢?”
“放下枪,阿泽。”
“我放下枪,你能保得了我?”
戈望无法作答:“不论如何,将士们是无辜的,百姓也是无辜的。”
“所有人都无辜,只有我最可恨,活该被杀?呵呵呵呵呵!戈望,想我青泽十年与你出生入死,守灵州、护生灵,可如今,你也不信我!只因一则预言,或是、只因我是妖,便料定我将犯大罪,将覆苍生……哈哈哈哈,你们人可真有意思!”
戈望质问道:“这一路行来,遍地杀戮,你如何解释!”
青泽冷笑:“你已定了我的罪,何须惺惺作态?”
他身后诸多百姓抱头蹲地,呜呜咽咽着,仙门及军队不敢出手,是唯恐他再出手对那些人质下手。
柳扶微都看糊涂了:“发生什么事了?他不是想保护大家么?”
“他中了毒。”司照看向他微弓着腰喘气,以及他握枪的姿态,“他也没有想要伤害百姓。”
她不解:“可死的那些人……”
他蹲下身,由近处看了几具尸身的死状:“如果幻境不假,应是死在别的兵刃之下。”
柳扶微一惊:“那他为何不解释呢?”
“也许……”司照站起身,目视前方,“是解释过了,无人肯信。”
这时,不知哪来的稚子从人群中钻出来,奶声奶气地唤着“青泽将军”。
青泽一回头,冲那稚子冷叱一声“滚”,看了一眼上空的剑阵,本能一举枪,忽地一支羽箭扎进他的后背,有人撕声道:“莫让他伤了孩子!”
那些大人手忙脚乱地将稚子捞回去,更有人责骂道:“什么将军,他是妖!”
稚子哭着问:“爹爹从前不是说,青泽将军是好妖么?”
“不,妖性难改!天书预言他是祸端,是灾星,他会杀了我们所有人!”
这一刻,怕已无人记得,那年灵州之变,是谁以血肉之躯护他们安隅至今。
青泽低低笑了一声,继而狂笑不止,笑声在浓雾迷绕中回荡,无端令人心生寒意。
戈望步步逼近他:“阿泽,不要再伤人了……”
“我只要你告诉我,我阿姐在哪儿!”
戈望看他面露狠戾之色:“如果你当真听你阿姐的话,放下枪。”
“我问你她在哪儿!!!”
嘶吼之际长枪挥出,四面兵刃瞬间被浪流掀翻,戈望想起那则天书预言,怕是今日灵州城要死在这一柄长枪下之……
“阿泽!你阿姐要我告诉你……”戈望竭力挥刀,“天书之命不可违!”
幻象陡然放缓。
四面摇曳的阴影都钻入青狼的瞳仁里,最后一道光也熄灭了。
手中的长枪在即将扎入戈望心口时,不知为何,顿住了。
也是这一顿,刀划破了他的喉咙,万剑穿过他的身。
仰面倒下时,他的眼看着明灭晨晖,声音轻如鸿毛:“阿姐,为什么骗我?”
银甲洇染着团团血色,宛如一场雾雨,渐渐溶化,渐渐稀淡。
周遭有人欢呼,有人长舒一口气,有人叹息,唯独没人留意到他左手手心握着个巴掌大小的橙子。
即使站在极远的后来,这一股烽烟的悲怆依旧身临其境。
柳扶微想起自己曾问过郁浓:我要真去找戈将军拿回你情根,你可有想转达的话?
郁浓终是摇了摇头。
突然之间,柳扶微很想问一句,那些站在自诩正义地带肆意妄为的人,凭什么心安意得?
她壮起胆色,步向前道:“戈将军,你明知道青泽最在乎的是谁,你是为了令他失神,再趁机杀他,对吧?”
司照:“柳小姐,这只是幻……”
柳扶微手中的神戒幻化成一柄短刀,朝前一指:“回答我!戈望戈将军。”
幻境中的人维持着跪地的姿态,好像彻底失去了知觉。
戈望抬头望来,眼底带着压抑的漆黑:“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