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心乱,也许会去寻左少卿,你不宜从旁跟随。”
橙心哼了一声,怏怏不悦道:“都怪芳叔,非要说飞花教主的故事吓唬人。”
“教主有惑,且事关生死,若不尽力去解,岂非辜负教主信任。”席芳道:“如今想,当初郁教主进过教主心域后,便由着她入神庙,只怕当时就看出了端倪。若是飞花教主转世,进得,自然是罪业道了。”
橙心哑然半晌,道:“即便是,都过去两百年了,什么祸星不祸星的,大不了就按照教主所想,拿陋珠不时吞一吞她的恶念,不就好了?”
席芳缓缓收起卷轴,意味悠长道:“若是真正的脉望之力,就连万烛殿都镇不住,遑论区区陋珠?”
***
大理寺。
左殊同没有想到柳扶微会来大理寺找他。
见她脸色煞白,一双眼里胆寒难掩,忙放下手中公务,带她进自己的办公书房,屏退其余人,给她倒上一杯热茶。
“发生何事?慢慢说。”
柳扶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一些:“左钰,当年……逍遥门那一案,你查得如何了?”
左殊同瞳孔骤然一颤。
他第一反应是起身,让外头的卓然盯着门,随即安好门,回来:“你怎么……忽然问这个?”
该如何说,从玲珑阁到大理寺,柳扶微想了一整路。
饶是此前,她想要摒弃阿飞的一切,也尝试过用“命不久矣万事皆可休”来安抚自己……可实则,也许就连她自己都差点要将自己骗过去了。
这一刻,她真的害怕了,前所未有的怕。
“我、我其实一直没有告诉你,在玄阳门时,我曾误入过幻林,进过青泽庙。那庙……正是当年我同你说过的,被绑架到那儿过的破庙。当时没被找到,是因有人使了‘易地阵法’。”她豁出去了,顾不上如何遮掩着说,更有些语无伦次,“绑架我们的人有玄阳门、星渺宗、楼一山庄的掌门,虽不知主使何人,但仙门参与其中,好像是与天书有关,你可曾听你爹或是阿娘提起过和天书有关之事?”
她每说一句,左殊同的脸色沉一分,到最后石破天惊的一句时,他握住她的肩,力道不轻:“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
“是青泽。”她本是想告诉他助他查案,可他竟然只问她从何处得来的消息,“你早就知道了?”
左殊同艰难地摇头道:“我不曾听爹娘提过天书……”
柳扶微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所以你知道我们被绑架过?”
左殊同一僵。
“你不是说你不记得了么?!”
“啪”一声,茶盏被掀翻在地,摔碎了。
这一直是她心里头扎得最深的一根刺。
哪怕很多年后,她会安慰自己,也许左钰只是撞坏了脑子才想不起来,并非故意。
但这一刻,无需言语,只需他一个眼神,她就有了答案。
他知道的,他知道的!
柳扶微将他握在肩上的手甩开,缓缓站起身:“你记得的,你只是装作不记得的样子……”
“不是。”左殊同截断她的话,“我那时一醒来,人已在莲花山,那几日发生过的事,确……”
“好,不记得。那你为什么不相信我说的话?”她质问,“我当时告诉你时,你为什么信誓旦旦的认定,是我搞错了,是我产生了幻觉?”
左殊同脸色惨白如死:“阿微,你要相信母亲,任何时候她都不会抛下你不顾……”
她往后退了一步,“所以,你就是不相信我了?”
“不是。”左殊同抿了抿清冷的薄唇,“此事凶险非你所想,阿微,你切不可再深究了,你信我,我会给你答案……”
“你自己不信我,却要我信你?”她觉得好笑,还真笑了一声,“这一次又要等多久?三年还是五年?”
见他欲言又止,她道:“何必如此迂回?你不肯说,我自己再想办法。”
眼看她要离开,他展臂拦住她,急了:“你当年不是说过,你不愿再管此事了么?”
柳扶微心下一寒。
她拿指尖拂去眼角的湿润,慢慢后退,看向他:“你今天早上,不是问过我,为什么讨厌你么?”
“就是现在这种,把我丢到一旁一边什么都不让我知道又一副为我好的样子。”
“我知道,不止是你,大家都喜欢这样。”她说到这里,再也抑制不住心头的一片片酸涩,“阿娘是,小时候我问她为什么抛夫弃女,她就总说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是,我后来明白了,她要追求自己的幸福和自由嘛;还有阿爹,从小到大只有在天黑之后才会回家,一回来就倒头大睡,我那时候就问他,‘爹,你究竟什么时候可以陪我玩儿’,他就老哄我,说明天、下个月,实在拗不过我就告诉我‘等你长大了就会懂爹的’……”
“是,我长大之后岂会不知的他艰辛,他一心为社稷、为百姓,只能牺牲小家,他自己心里也难受的。你先别过来,你听我说完……其实,周姨娘待我也不错,她只是更疼爱弟弟而已,左掌门待我也亲厚,他也只是更关心我娘更关心而已,人之常情,我比起许多人已经足够幸福了,还要奢求什么呢?可是左钰,我可以……可以努力去理解所有人,只有你,我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