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流星人似箭。
一马当先的是一位蓝衣袖黄缎边的少年,高束的马尾随风飞扬,手持如鸿长剑,日头落了他一身,当真是应了那句——
公子只应画中有,诗词歌赋难形容。
那便是,少年时期的太孙殿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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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几人勒绳于崖前高坡,纷纷下了马,应是骑行了好一段路,稍息整顿。
“翻过此山,前边就是莲花山了。”少年殿下的身后,一名青年手指前方,“上回来这儿还是处处雪峰,想不到芙蓉未谢,此地竟已是处处红叶点秋屏了。嗳,山下紫荆镇的黄河鲤鱼最是鲜美,不如我们一块儿去尝尝鲜。”
柳扶微定睛一瞧,说话的人居然是言知行言寺正。数年前他看上去比如今的卓然还要稚嫩,倒是他身旁有个样貌有六七分相似,看去却稳重许多的青年人道:“知行,我们是来查案,不是游山玩水。”
“知道了哥……我,我也就是那么一说。”
原来此人就是言寺正提过几次的兄长。
如若柳扶微没有记错,当年的言知秋也曾是大理寺炙手可热的一号人物,太孙殿下的“左膀右臂”,左手是卫岭,右手便是言知秋了。
司照见哥哥训起了弟弟,遂道:“本就要住在紫荆镇上,不吃鱼吃什么。”
此话一出,言知行很是高兴往太孙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司照道:“何况,朝廷本是希望就此结案,事涉逍遥门案,危险自是难料,你们愿随我前来已是……”
言知秋立即道:“殿下切不可作此想。此案本就是我们几人负责,之前一无所获,也就不了了之。是殿下一直没有放弃,如今有了新的线索,与殿下共查也是我们职责所在。”
柳扶微听到那句“一直没有放弃”一时失了神,连叫名字都忘了唤。
想到这些殿下昔日同僚都牺牲在神灯案,她几乎想要冲上前提醒点什么,然后才走两步想起这只是幻境,所有的事早已发生,根本无法改变什么。
为缓和气氛,另一位看着心宽体胖的大叔笑道:“总归是托殿下的福才能出来透口气,否则我现在还得赶录立簿呢。”
年龄最大的老头儿一并逗道:“按我说,我们此行是陪殿下逃婚来着。”
司照道:“黄司直,我这不叫逃婚……”
“是是是,殿下的选妃宴闹了妖异,可明明都查出只是个乌龙,殿下还不让我们澄清……咝,这不叫逃婚,难不成还是公事公办?”
少年殿下的薄脸皮肉眼可见地红了。
言知行心直口快,八卦问:“真想不明白,殿下为何不愿成婚?听闻此次选妃宴上的小娘子,个个皆是才华横溢、仙姿玉色,殿下都没看上么?啧,借口啊都是借口。”
见弟弟口出狂言,言知秋狠狠推了他一把,司照倒不以为忤,笑道:“确实是借口。”
言知行奇道:“所以……殿下究竟喜
欢什么样的?”
司照轻轻摇首:“没有遇到,无从知晓。”
难得场面如此放松,胖大叔和老头儿也都加入讨论:“我们殿下可是天下第一智者,自然也得是颖悟绝伦的姑娘勘配得上。”
“那未必。说不定殿下喜欢武功好的,能像我们一样经常陪着殿下斩妖除魔,踏遍山河万里的娘子。”
“哎哎哎你们,殿下是找妻子,又不是找同僚。何况殿下乃是储君,娶妃当端庄雍容,将来能够母仪天下的。”
大概是因为天气太好,大家伙有一搭没一搭聊开,倒将当事人晾在一边。言知秋失笑:“他们就是这样,嘴上没个把门的,殿下切莫见怪……”
“怎会见怪?能够这样和大家随心畅谈,我很开心。只是现下……我并不想成婚成家。”
言知行:“为何啊?”
这句,司照倒是未答,柳扶微所站的这位置,恰能看清他某种一闪而逝的落寞之色。她一瞬间就懂了:因为一旦成婚,就意味着,亲生父亲会正式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司照道:“在我看来,缔结姻缘需得两厢情愿,娶妻更当付诸真心,承担责任,给予依靠;而生儿育女的前提,是有把握给他们一个幸福的家,可这些……”司照淡笑之中带着一丝悲观之态,“我自给尚不足,谈何给予?”
在场众人应对太孙情况熟知一二,不由自主露出迟疑之态。
最年长的黄粱却开了口:“这里就我娶了妻、生了子,我有资格说道两句吧?我父母早逝,早早地就一个人在长安闯荡,在遇到我家婆娘前,真的是有饭吃、有活儿,只想着等攒够了银子娶个温柔贤惠的也就满足了。可结果,她不止不温柔,还是个泼辣的性子,连多喝几口酒都要揪着我的耳朵嚷嚷……嗐,可我这几日出门,耳根是清净了,浑身反倒不踏实了……哈哈,这么说还怪不好意思的……所以啊殿下,幸福这种东西,没有遇到之前,咋能说没有可能呢?”
司照琥珀色的眸子里浮动起柔和的光:“多谢你,黄司直。”
言知行亦凑趣道:“就是啊。连殿下都如此悲观,还要我们怎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