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承志偷偷擦干净眼泪,再抬头的时候,又是一条好汉,他看着许愿,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说,最终却只汇聚成了一句微不可闻的对不起。
在他忐忑的神情之中,许愿把连赟也塞他怀里,“你不必道歉,说到底终究是我自己立不起来,我有今天,也是自己咎由自取。”
“妹妹……”
“我不是在说反话,我是在很认真地认为,你没有错,也不必道歉。
不是因为你是我哥哥,所以就应该为了我放弃一切,为我撑起一片天。
我没有理由因为你没有留在身边,没有成为我的靠山,于是就怨你,恨你。
当年父母亡故,你不想成为别人刀下的鱼肉,任人宰割,所以选择离开清平镇,离开自己从小生长的地方,这没有错。”
许承志神情哽咽:“可是,如果我留下来,许家就不会落到连枝手里,我在一日,连枝就是装,也得装上一日,他不敢对你不好。”
“是我铁了心要和连枝在一起,是我被他轻易哄骗,将本该属于我的大权交出去,将许家家业全然交到他手中。
不是没有人劝诫我,让我多留个心眼,防着他,可我没有听,我选择相信连枝,直到木已成舟,连枝彻底在我面前暴露了自己的真面目。
归根结底,我能怨的只有我自己。”
许愿神情平静,原身也的确是这么想的,都说许承志死在外面了,原身其实心里也颇有些认命的意思。
原身背地里看着当年兄长送给自己的生辰礼物,偷偷哭得眼睛红肿,被连夫人看见了,当即挨了一巴掌,说她还没有死呢,原身这个做媳妇的就开始给她哭丧了。
许承志越不是滋味,他想上前,像是小时候妹妹受了委屈那样,把妹妹抱在怀里,可是眼神触及的,却是妹妹一身已婚冯妇装扮,以及妹妹眼角的细纹。
她才多大啊,脸上就已经开始留下岁月的痕迹了。
那些个达官贵人,贵女命妇们,孙子都有了,本身仍旧瞧着无比年轻,可他的妹妹,却在他离开家的这短短数年时间,吃尽了苦头,迅变得苍老起来。
许承志伸出手,最终也只是轻轻落在许愿头顶,像是小时候那样,揉了揉她的头。
面对许愿,许承志忐忑不安,一转头,他面上的神情立刻变得冷酷起来。
连枝不敢也不想回家,生怕在家里沾到脏东西,和连夫人一样病倒了,连夫人病也就病了,他可不能病。
连枝十分爱惜己身,为此他天天夜宿青楼。
本来还强迫自己清心寡欲,后来破功之后,很快就恢复了从前的本性,夜夜笙歌,过得别提多逍遥了。
什么?他母亲病重在家,他理应床前侍奉?
别开玩笑了,他又不是大夫,他去侍奉什么侍奉,难道他去床前侍奉,他母亲就能立刻好起来了吗?
病了那不是有大夫吗?不但有大夫,还有那么多儿媳在跟前伺候,也不差他这个儿子。
再说了,这楼里的姑娘,都是苦命人啊,正是需要他拯救。
连枝正靠着姑娘,闻着姑娘身上的香气,外面传来喧哗声,随后,大门被人一脚踹飞,差一点就直接砸在了他身上。
连枝还没火,下一刻,他就看到了一张让他噩梦连连的熟悉面容。
连枝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手下意识地一把将身边的姑娘推了出去。
连枝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大大大大,大哥!”
哥字落下,他人也跪下了。
因为许承志手中的刀尖,正直直地抵着他的脖子。
只需要许承志微微往前一用力,他的脑袋,就要和自己分家了。
连枝跪在地上,双手举起,又惧又惊:“大哥,误会,都是误会,男子汉大丈夫,出门在外,难免多有应酬,可是我的心日月可鉴,我心里只有愿愿一个人!”
眼看许承志无动于衷,根本不吃他这一套,连枝灵机一动,大喊:“我是孩子爹,和孩子血脉相连的亲爹!
大哥三思啊,你一时冲动杀了我,我死也就罢了,你日后如何去见两个孩子?你是孩子舅舅,孩子舅舅却亲手杀了孩子亲爹,你让孩子将来如何自处?”
这番话成功让许承志动容,他握着刀的手有些颤抖,最终,这把悬在连枝脖颈上的刀,还是移开了。
连枝刚刚才松了一口气,下一刻,却被许承志上前一步,左右开弓,按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地好一番拳打脚踢,直接打得他哭爹喊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