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青松回到边境小屋,时间已是次日凌晨。
其实,他是午夜12点离开大哥宿舍的,他完全可以在两个小时后回到家,但他晚回去了两个多小时。
他被大哥带给他的那个问题难住了:大哥回到朝阳林场的原因,竟然是为了一个疯女人!
他不知道如何跟母亲复命。
他也不知道父亲听说这个理由后,会不会因为这个逆子“喜新厌旧”,抛弃苏梅,而气得暴跳如雷,抄起老洋炮来把大哥轰了!
他往回走的时候,心里烦乱如麻,沉重无比。腿沉的像坠了铅块,脚步拖拖拉拉,磕磕绊绊,一点也没有来时的疾风迅猛。
当他翻上他家西边山岗,来到“吴大澄庙”旧址时,他再也走不动了,于是索性在石头上坐下,闷头思考。
可是脑浆子都想疼了,他也没想出怎么跟父母交代的好办法。如实说,母亲会伤心,父亲会愤怒。
可是,如果撒谎欺骗他们,他又是个诚实的孩子,从小就没撒过谎,现在让他撒谎骗人,何况欺骗的又是亲生父母,他觉得是不孝顺……
窦青松脑袋都要炸了!
他平时觉得数理化难,可这个问题的难度,远比数理化还要令他无解!
最后,东边天际泛起了鱼肚白,西边山洼里的庙西村,公鸡开始打鸣,他才忽然一个激灵,想到他一夜未归,母亲肯定也会一夜不睡,她不仅要等自己带回大哥的消息,更会担心自己的安危。
窦青松突然感到后背一阵冰凉,撒开脚丫,兔子一样翻过山岗,朝家里跑去。
窦青松气喘吁吁跑到家,老远就看见母亲坐在门前的一个树墩上,雕塑似的朝西山坡的小道上瞭望,他就后悔了,后悔在“吴大澄庙”坐的时间太久,让一直母亲担心。
奔到母亲身前,窦青松现母亲的头上、睫毛上和眼眉上,都挂着露珠,她确实在外面等了他一夜!
窦青松眼眶一热,喉咙一阵刺痛,哽咽了一声。
“妈!”
边秀珍见到儿子,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她想站起来,可是腿脚早就麻木了,她一个趔趄跌坐地上。
窦青松赶紧把母亲搀起来,心疼地说:“你咋这么傻呢,外面又冷又潮,咋就在外面坐了一夜啊!”
“我还没骂你呢,你倒责怪起我来了,”边秀珍在他肩膀上搥了一拳,埋怨道,“你咋整的,鬼打墙了?还是跑哪野去了,一宿都不见个鬼影子,吓死人了!”
窦青松知道,此时母亲挂念的不只是大哥,更是担心他的安危,便像做错事的孩子,低声说:“我,我也没遇到鬼打墙,也没跑哪野去,而是,而是……”
“咋的了?你大哥究竟咋样了?”
边秀珍突然紧张起来,面色入土。
“我大哥他……唉,愁死我了……”
窦青松急得直跺脚,就是不知道如何跟母亲说。
“他咋的了?你快说啊,急死人了!”
边秀珍朝他吼了起来。
窦青松见母亲急得快要疯了,就一咬牙把窦青山和徐翠翠的事,一五一十地跟母亲说了。
“哎呀妈呀!”
边秀珍猛地在大腿上拍了下,突然双腿一软,重新跌坐在地上。眼泪像溪流似的,从她眼泪汩汩而出。
“死犊子!这个死犊子!”
“他咋这么大胆啊,他咋这么有老猪腰子啊!他做下这么大的孽,咱咋还有脸见苏力德啊,丢死人了!还咋在林场活人啊!”
“气死我了!我要被他气死了……”
边秀珍一口气没倒上来,身子就朝一边歪倒。
窦青松慌了手脚,大声呼唤母亲。
窦青松在清晨的呼唤声,在边境线静谧的的旷野里显得格外突兀和响亮。不仅把大黄狗吓得蜷起尾巴钻进窝里瑟瑟抖,就连门口大青杨树上一对啁啾的黄鹂,也扑棱着翅膀惊惶飞走。
窦大虎和窦青云披着衣服,急三火四地跑出屋子。
窦大虎看见边秀珍被抱二儿子抱在怀里,双眼紧闭,嘴唇乌紫,一声不吭,死人一样。
窦大虎顿时慌了神,连忙在边秀珍人中上用力摁下去。
“孩儿他娘!孩儿他娘!”窦大虎大声而急切地呼唤。
窦青云吓哭了,跪在地上用力摇晃着母亲:“妈,妈……”
过了十几秒钟,边秀珍吐出一口浊气,鼻子下面有了气息,睁开眼睛。
“你他妈咋把你妈弄成这样!”
窦青松心里松弛下来,刚呼出一口气,就被窦大虎抽了一个耳光。
“我……”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