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送上一包银子,说老主人昔日对姑爷期望很大,若是泉下有知,也会希望姑爷高中的。
钱慧娘谢过老管家,收下银子,一路走,一路想起父亲,不由泪如雨下。
若是父亲在世,夫妻俩怎会过得如此艰难?
幸亏,再艰难的日子也有穷尽,自己快要熬出头了。
陈文彬看到那包银子,知道是老管家所赠,开心不已,说世上还是好人多的,老管家有眼光。
钱慧娘把整包银子都给了他,让他在省城别省钱,该花的花,该吃的吃,住好点,精神好些,考试自然更好。
陈文彬接过银子,抱了抱她,说“贤妻啊贤妻,我陈文彬得妻如此,此生无憾!”
他走后,钱慧娘继续粗茶淡饭,缝补不止,常常四更天才熄灯。
邻居大娘知道后,笑她啥,怎么能把银子全给了丈夫,不留一点点呢?
钱慧娘叹了口气,说自己在家,吃多吃少没什么两样,但丈夫要考试,若是没吃好睡好,怎么有精神考试呢?
邻居大娘也叹息,说她为了秀才公连命都不要了,秀才公真要高中才对得住她一番苦心。
多了一年的训练,陈文彬果然不比从前,功夫到家了,乡试轻轻松松拿了个解元。
一时之间,白石村的小草屋前挤满了人,有人送钱银,有人送米粮肉食,有人送家具碗碟,还有人把自家女儿送上门做小妾的。
陈文彬正色拒绝,说没有夫人就没有今日的自己,自己怎能一朝富贵便负了夫人?
这番说话,赢得在场所有人的掌声,都赞他有情有义,实在是个好丈夫。
钱慧娘欢喜不尽,看着丈夫,怎么看怎么喜欢,觉得终于苦尽甘来,往后都是好日子了,若是父亲还在世,看到今日的场面,还不知多开心呢。
她想起那个无缘的可怜孩子,若是能熬到今日,看到他爹风风光光的,多好!
又想起大哥,丈夫出息了,大哥可曾后悔吞了他们的嫁妆赶他们出门?
老管家又送来一包银子,说给姑爷上京赶考用。
钱慧娘要带丈夫去上坟,告诉父亲丈夫出息了,但陈文彬说考期不远了,温书要紧,她一个人去就好。
钱慧娘在父亲坟前遇到了大哥钱广义,他刚刚烧了一大堆纸钱。
“大哥——”
钱广义见她一个人提着篮子,冷笑着问“你家大才子呢?他怎么没来?爹爹以前那么看重他,他如今考上了,也不来磕个头告诉爹爹?”
钱慧娘解释,丈夫在家里温书呢,待明年考完进士,自然会来爹爹坟前报喜的。
钱广义对此很生气“哼,果然无情无义啊,现在中了解元就不认得爹爹了,真要种个状元,只怕连你都不认得了!”
钱慧娘要跟他解释丈夫不是那种人,但大哥已经拂袖而去,她摆好供品,烧香烧纸钱,一个人跟父亲唠叨了很久,让他保佑丈夫顺顺利利,高中状元。
第二年,陈文彬上京赴考。
临走前钱慧娘担心他不习惯京中水土,叮嘱了又叮嘱,生怕他不适应。
陈文彬拍拍她的肩膀,让她放心,说自己此去,定然中个状元回来。
果然,他会试第一,中了会元,接着殿试又中了状元。有大户人家榜下捉婿,将他绑了,塞进轿子里,抬了就走。
陈文彬吓得魂飞魄散,心想身上就剩下二十多两银子,正愁明日去拜见座师不知买什么礼物呢,哪里有余钱付赎金?
想起数年艰辛,好不容易熬出头了,又飞来横祸,难道自己真的是个无福之人?他越想越伤心,泪如雨下,把胸前衣服打湿了一大片。
谁知轿子忽然停下了,外面环佩叮当,一阵阵香风吹过来,吹得陈文彬头昏目眩。
“有请状元郎!”一群年轻女子带笑喊着,有人撩起轿帘,来给状元郎松绑,搀扶他下轿。
陈文彬抬头一看,眼前七八个美人,个个穿红着绿,珠光宝气,通身气派竟是平生未见过的,不知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他早听说过京城富贵人家喜欢榜下捉婿,被看中的男子从此坠入富贵乡中,一步登天。
难道今日自己也遇到了这样的奇事?他的心砰砰乱跳起来。
再一看旁边,粉墙黛瓦,台阶前两排盆景,遒劲有力,也不知是几百年的老桩,这样的人家,绝对是名门世家。
被美人们嘻嘻哈哈簇拥着走进屋内,他一时眼睛都直了,屋内摆设奢华,远远过之前岳父家中。
“夫人,小姐,我们可把状元郎请来了。”
陈文彬这才知道,周边美人,不过是府中丫鬟而已,丫鬟已经这样华美,那小姐岂非更加雍容华贵?
待丫鬟仆妇簇拥着夫人小姐出来,陈文彬又一次震撼了。
夫人三十出头,确实雍容华贵,举止投足,很有大家气象。
而小姐大约十五六岁,袅娜多姿,羞答答地偷看他,脸上粉红粉红的,那种千娇百媚,比梦里仙子还要好看。如能娶到这样的妻子,岂非快活过神仙?
夫人自称姓杨,乃是老相爷的遗孀,膝下只有一个女儿,有心招揽一个有才又有貌的女婿,愿意将百万家财相托,千挑万拣,才看中了陈文彬,不知陈文彬是否已经娶妻。
陈文彬心动了。
慧娘是对自己很好,但眼前如此富贵,若是因为慧娘而错过了,实在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