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他道:“心中所愿,如你所是,你也正好是她心中所属,世间这样的幸运不多,兰遇,你当好好珍惜。”
他声音低沉平缓,饶是兰公子向来不着调,竟在这话音中听出了些许艳羡。
兰遇楞楞地看着司照。
明明眉眼轮廓依旧清隽如墨画,但和印象中永远温静平和的表哥已对不上了。
他终于不再玩笑,道:“哥,你和扶微……”
“嗯?”
“……要是实在理不清头绪,就让扶微把情根还给你就好了。”
司照唇线不由自主地抿直。
兰遇看出了他的不情愿,挪回到他身旁:“我也是被情根霍霍过的人,怎会不知你心中顾虑?不愿拿回情根,可不止是怀疑自己的心,更怕一笔勾销。唯恐两不相欠,失去这唯一的羁绊了。对吧?”
司照脸色微沉,否认:“不是。”
“哎你怎么比我还没自信啊?还是说,你真如传言一样,在意那个左殊同?”
“……没有。”
“你放心,微姐讨厌那姓左的还来不及呢。”见司照终于瞟过来,兰遇神神秘秘地一笑,“告诉你也行。我最近不是经常来不夜楼玩儿嘛,就从席芳那儿听来一件事儿,就去年城门前他逼左殊同选剑还是选人那一出,其实那会
()儿,他也给微姐两个选择。”
“什么选择?”
“具体的来龙去脉我也说不清。总而言之,当日席芳想搞到如鸿剑,本意是为了制衡左殊同,他也不愿伤害无辜,所以事先给了扶微一枚带了毒针的戒指,只要她肯刺伤左殊同,就答应不取她性命。可谁让咱们微姐人美心善呢,那毒针她根本没用,反倒是左殊同不肯拿剑换人,你说,这换谁谁不寒心呢?”
兰遇宽慰地拍了拍司照的肩,“以咱们微姐的性子,哪能看得上他啊,所以啊哥,你根本不必有这些担忧的。”
说者无心,兰遇哪知回长安后他们三人发生过的种种。
室内明灭不定的烛光落在司照的脸上,然而瞳孔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积灰。
左殊同选剑弃人之事,柳扶微只同他提过一次。
然而那时,她根本不知左殊同选剑的真相。
那个最怕死的姑娘,哪怕陷入死境,哪怕时过境迁看似忿忿,也不曾对任何人吐露过,她宁可被割喉也不肯伤他半分这件事。
她远比她自己认为的,更在乎左殊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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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室内静默得之声纸卷窸窸窣窣之声。
柳扶微呼吸短促地屏住,只看了一半,硬生生逼自己放下那些卷案,道:“你们多想了,殿下不会如此待我。”
“你方才没有听我说么?那个皇太孙手中的一念菩提珠就是专门克制心绪情根之用,到现在都不摘,可见他对你始终心存防备之意!”橙心急得直跺脚,“姐姐,以前也是你教我的,若一个女子要嫁的人是身边亲人好友都反对的人,那一定……”
“橙心!”柳扶微不禁打断,若按照往日必是要反驳一番,但张了张口,竟又不知该说什么好,只道:“不要为了证明你是对的就胡说八道,我……不会信的。”
可她说着不信,心却跳得厉害,到底忍不住问席芳:“古往今来,救世主与祸世主当真只能活一人?”
席芳沉吟了一瞬,道:“或者,全灭。就像是,当年风轻神尊,和飞花教主的结局一样。”
柳扶微身形僵住。
祸世主这个“头衔”始终是她心里的一根刺,与救世主存在相悖的关系……郁浓其实也提过一嘴,她并非从无顾虑。只是大多时殿下总能让她感觉到安心,她难免心存侥幸,然而当一桩桩前车之鉴白纸黑字地摆在眼前,告之她二者的生克定数千百年来从未有过例外……她又怎能视若无睹?
她两手背在身后,下意识揪在一块儿:“你应该知道,殿下大婚乃是国婚,无论我作何想法都成定局,既然如此,你又为何非要在这种时候告诉我这些?”
席芳抬袖道:“我只是希望教主能够明白,就算太孙殿下庇佑得当,以你的身世及命格嫁入皇宫,也始终会有隐患。之前教主曾说过不信天命,也认定祸世之命可以改变。我当时不
愿打击教主,是以未答。但所谓天命,本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就像我和阿虞……()”
他顿了一下,道:天命不愿我们结为眷侣,而我们却非要逆天改命,是以经历种种苦难,阿虞神魂被困画中,哪怕到了今日,她身子孱弱,不知寿期何终,而我……活死人之躯,身子腐烂过半,全凭灵物吊着,方能伪装得像一个活人……我们注定无法像寻常眷侣一般白头偕老。()”
柳扶微的心随着他的话起伏。
“这便是代价。”席芳一字一顿,“但可是,哪怕再重来一次,我们依旧愿意逆天而行,走向对方。”
柳扶微:“哪怕注定不会有好下场,哪怕明知是悲剧?”
“是。”
柳扶微看着席芳,眼神之中浮现一点困惑,又滋生出一种极为复杂的会意。
橙心越听越不对,“芳叔,咱们不是说好了来劝姐姐的么?”